踌躇片刻,平定心气,他不耐烦地一甩袖子,与乐平郡王原路返回。
月移花影动,后殿的近百名女眷们迤迤然自阶前行出。
清朗月色下,美人如玉,衣香鬓影,莺莺燕燕,瞬息间攫取了二人的目光。
出人意料的是,除去年长的夫人们,妙龄女子大多穿了翠绿缎裳,其余的则穿竹青色罗裙,一个个跟约好了似的,远望如愁云惨绿。
独独一名少女身着浅紫色织金褙子,配以蜜色百蝶戏花罗裙,素雅中不失奢华。
她在人群中尤为夺目,兼之其身形苗条,螺黛描眉,香脂点唇,瓜子脸,杏仁眼,美不可方物。
眉心贴了兰花钿,点染一抹娇态,更是道不尽的风情。
她持团扇而立,仪态端庄,却又处处撩人。
宋显扬平素佳人缭绕,今夜也不知是月色惑人,还是心头沉郁之故,只与她矜娇的眸子远远一对上,莫名喉头发紧,口干舌燥,离奇的躁动从心底最深处涌向周身。
恰恰此刻,以小皇帝为首的大队男宾们也朝山边信步而近。
女眷们退至一旁,盈盈福礼,各自低头,眼神复杂,偷偷瞪视那紫衫少女。
少女螓首低垂,眼波柔柔,觑向意气飞扬的小皇帝。
不料,对方忙于与身边的霍二公子谈天说地,竟连个正眼也没往她身上瞧,只随意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被无视了?
少女轻咬下唇,眉目娇色未变,可手上的团扇坠穗,已拧成了麻花状。
宋显扬看在眼里,没来由锥心难言,过后嘴角一歪,冷冷哂笑。
——宋显琛这小子,果然不解风情!
…………
事实上,宋鸣珂花了一下午,勉强适应必将面对的现实。
宴席散后,瞧年轻少女们一片绿油油的,假装羞涩,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她大致猜测,这出戏冲的是迟迟未定的皇后之位。
饶相千金又使出什么奇怪手段?能让其他同龄女子跟风换同色衣裳,以彰显她的一枝独秀?
估摸着,无非是找人散布她这小皇帝偏爱某种颜色的谣言吧?
鬼才喜欢这惨绿惨绿!小姐姐们,少费点心吧!朕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宋鸣珂刻意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拉着霍睿言唧唧喳喳,从天上的云儿扯到了定远侯府的胖猫。
霍睿言也出奇地配合,谈起他捡来的三花猫已圆成了球,笑容和眼神软柔如棉。
无数视线集中在二人身上,他俩却扯着极其无聊的对话,分外投入……
霍锐承戴幞头、穿长衫,加以护腰,紧随在后,笑得无可奈何。
新的一年起,他担任皇城司所辖的环卫官,已列入皇帝贴身侍卫,因而与弟弟常伴君王侧。
命余人自由活动,宋鸣珂只带了霍家兄弟及数名亲随,看似兴高采烈步往半山亭阁,实则心里发虚。
六角亭位于半山,宽敞雅致,竹木掩映,她暗松了口气,幸好,并非可怖记忆中的那座。
零星灯火下,亭内一窈窕身影,似在怅然叹息,骤觉有人行近,羞涩避让,细看居然是小皇帝,急忙与丫鬟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