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子一愣,不敢怠慢急忙飞身上马,到得花荣身边,将林冲吩咐尽皆耳语。
花荣面色愕然,继而大喜过望,只他性子沉静,心头一片火热,面目上清冷不改往昔,将面前挡定小桥数百个步军望将两眼,登时有了决断,笑吟吟跳下马来,却不走入对面步军射程之内,拱手道:众位弟兄且听我一言,大军随你点差,绝无二话。
此处乃河水稍稍平缓一个地带,两岸相距不过十来丈,北岸处立营寨,步军持神臂弓高处眺望,桥脚布置数张劲弩。这小桥甚是狭窄,若要冲过,只拿数百官军箭矢足够,足以抵挡十倍于己敌人进攻。
见花荣礼数周全不复方才桀骜,那数百军中也走出一人,远远道:正该如此!你这将军好不晓事,须知弟兄们也不过尽忠职守,彼此为难,好生使人不快。
花荣笑吟吟将长枪倚在马上,暗暗使人取一块包袱,沉甸甸足足有三五斤重量,捧了上前悄然塞那守将手中,低声道:些许钱物,好教弟兄们买些酒肉驱寒。朝廷饷银,若非要俺们上阵杀敌,总不肯尽数下,想必天下当军的,都是同病相怜。
那将领只觉手腕一沉,暗暗一摸处心惊道:若是金银,却合该弟兄们少些苦头。
偷眼往缝隙内一瞥,金灿灿明晃晃一团,果真是铸成块的金锭子,心跳骤然加快,忽然低声往花荣问道:可有甚么为难弟兄的么?若是取了你这金子,无福消受最是不划算。
花荣笑道:哪里敢恁地为难兄弟,只是这军中,有几个汴梁下来的衙内,虽说眼下失势,难料日后飞黄腾达,若此时多些照料,岂不与有荣焉?
那守将眸子微微一冷,闷哼道:便是这些衙内罢了,既是将军要照料此等泼才,多带些人手也是合该。
遂下令:让开道路,放行!
此人面目黝黑身形彪悍,面目上好大一块刺配金字,乃是草莽里的汉子,花荣一笑,暗暗留心,趁着大军缓缓过河,请问了此人姓名,都记在了心上。
那将领偷眼打量,见中军里团练使两个,唇红齿白宛如三月阳春,更有辎重营里那将领,纤身细腰手掌手背白嫩,便认定他定然汴梁城里来的衙内,悄然低下头,鼻孔里不屑冷哼。
只是步军骑军夹杂,散乱过了小桥,这将领皱眉向花荣道:怎的如此多人?俺只当多个三五百,你那路引上书明止有万将士,如何多出过千?
花荣叹道:那衙内们,如何知晓这许多规矩,上头又有人严令下来,便是太尉也有均旨,不可不从。且慢,待俺问那衙内取了均旨来,怎的也不能教弟兄们受许多刁难。
那将领黯然摇头,道:衙内们如何能不刁难于你,既有上头均旨,俺也当不曾张了这一双招子,且快些去罢只是俺平生不喜这些衙内,此处不可久留,早早离去最好。
花荣假意只是不允要取那均旨,这将领恼怒起来,将那一包金锭子都扔将过来,大声道:你这汉子,好不懂事,俺瞧你年岁不大,不忍多受别人刁难。快将这物事收了,早些北上去罢。
花荣乃转身,将那包袱强塞过来,低声笑道:果然是个好汉子!如此,俺也不瞒你,那衙内们,要俺们作他护卫,俺们如何不吃他许多便宜,这物事,他有;拼命本领,俺们有。彼此交换,弟兄们都些小财如何不好兄弟是个有担待的,这数百弟兄却怠慢不得,俺只给他换了酒肉暖身,不干你许多事情。
说罢飞身上马,加鞭往北而去。
那将领惆怅久立,潸然又叹。
有手下凑来相问,这将领道:如何不能叹息!你看这许多大好男儿,就此与辽虏厮杀,如今去时过万,归来只怕不足半数。可恨那衙内,便是俺们折损大半,升官财都是他的,好生使人不爽快。
大军渐渐远去,山村里狗吠也已停歇,这将领扬声长啸,如破黑夜见长明,良久方歇,愤懑不止将那包袱往桥头一扔,喝道:均匀分了,快取些烈酒来,待俺送着万二弟兄一程!
有手下副将正要开口,吃他瞪眼凶煞,厉声喝道:今日此路只过万二大军,你我点查半夜,不多一人,不少一人,可曾记住?
那副将甚是有眼色,惊讶转头道:白纸黑字,便是万二将士,哥哥要弟兄们记住甚来?
那将领方不再言语,低声只念道:俺便在此处,等你等归来,好生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