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箬踩着顶楼柔软的地毯,一路雀跃地往乔安明的办公室走,心里默默思量,待会儿见到他的时候应该用什么表情,是假装平淡疏离,还是把欣喜都写在脸上?
还是把欣喜都写在脸上吧,她太不会演戏,很多情绪都装不像,况且他应该也会喜欢自己笑着的样子,一路想着,便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门面前。
杜箬深呼吸,轻叩几声,里面传出干脆深沉的男中音,短短两个字,“请进”而已,却已经足够让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怎么办?她承认自己没出息,仿佛连这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两个字冷都可以让她联想到“温柔熟悉”,没有办法啊,独自按捺着思念了两周的人,如今仅一门之隔,谁还能做到平静如常?
杜箬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确保一切都无恙才推门进去。
很轻快的句子和口气,将一只手举到与耳齐,腻歪歪开口:“乔总,上午好…”
乔安明猛地从电脑前抬起头,看到面前甜甜笑着的杜箬,脑里轰隆一声,似有东西在撕扯,电光火石之间,太多情绪一拥而上,慌乱,欣喜,痛苦,无奈……最后也只是皱着眉,疏离地问一句:“杜箬?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惊喜,没有关心,没有多日不见的激动和心悸,他的表情冷到似乎在询问一个很不想见的人,且口气里还带着一丝质问和讶异。
杜箬嘴角的笑渐渐消退下去,只是手依旧举着,像个动作滑稽的傻子。
乔安明又开始觉得胸口窒息。
他还没有做好与她见面的准备,她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他连着口气和台词都没有配齐,只能临场发挥,尽量寒着眸问:“突然来公司,有事吗?”
有事吗?
有事吗?
杜箬眼角的笑意又瞬间汇集,只是冷哼着问了一句:“有事吗?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杜箬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全部落在他的背上,而他却逆光而坐,将那些光束全部挡在身后,只留一张森漠的眼眸给杜箬。
这个数日前还温柔拥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又恢复了之前一贯的凌然模样。
到底是那日的他在骗自己,还是那日的自己在梦境里?
杜箬空空捏住自己的手指,鼓着勇气再次重复:“你真的不明白?”
乔安明索性也不再跟她纠缠下去,将上身支起,靠在椅背上,很有耐心地回答:“真的不明白,杜组长突然这样闯进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也不再回答,只是笑,且笑着笑着就将脸偏过去…情节变化得太快,她的表情跟不上,只能用手背盖住嘴唇,以掩饰现在杂乱无章的情绪。
可是他都已经把话讲得这么明白,她还要怎么演下去!
两周的日思夜想,她日日担心他会过得不畅快,她害怕他难过,害怕他孤寂,害怕他将自己困在狭小的空间里走不出去,因为他就说了那么一句:“……难过的时候就想见你……”
就为了这么一句,她巴巴地贴上来,可是他似乎并不需要,他过得很好,一切照常,依旧是那个风光无垠的乔安明。
杜箬在心里笑自己,然后慢慢将情绪稳定下去,最后将脸转过去看着乔安明,双臂撑开,压在他的办公台上,悠悠开口:“你不是不明白,你是怕我不明白。可是乔总,我很笨,所以麻烦你别这样跟我绕圈子,你只需要跟我说,傻女人,那天晚上在崇州的事只是我的一时兴起,包括那个拥抱,包括那些话,你都别放到心里去……就这样说,这样直白的说,我才能明白…”
她的语速极慢,字字咬着牙,似尖锐的刺一般剐进他的心里。
乔安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大,但轮廓漂亮,混着这话语间的萧冷寒意,有晶莹的湿气浮起…他在心里默数,这是她第二次为自己哭,她哭的样子太惹人,他经历过一次就自认招架不住,所以他将手拢抱在一起,用一种极为防备疏远的姿势一句句回答她的问题。
“好,那我就直白地跟你再澄清一次,前几天家里发生了一点事,跟我太太闹了一点小矛盾,所以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刚好你在崇州,就去找了你,很抱歉,这是我的问题,让你引起误会…对不起!”
她何德何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数次得到他的“对不起”!
杜箬将冒到眼眶的眼泪全部憋回去,手背重重擦了擦眼睛,笑着回答:“行,你这样说我就明白多了,是我打扰,是我自以为是,是我不知分寸地一次次为难乔总…以后不会了,你忙吧,我走了,不会再这样无缘无故地来见你…”
杜箬赶紧止住声音,这样毫无意义的道别说得太多,反而显得自己太小气,于是又牵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吸了吸鼻子,捏着手指走出去…
乔安明一直维持着那样的坐姿,知道门外的电梯阖起,他才重重出了一口气。
上天入地都随你,杜箬,这样的厚爱我配不起,因为太过贫瘠,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还是别沾惹得好。
杜箬一路笑着,下楼,走廊,大厅,最后就变成了小跑…
很多胜安的同事那天都看到杜箬红着眼睛从乔安明的办公室走出来,但是大家也不奇怪,毕竟这也不是杜箬第一次跟乔BOSS起冲突。
只是人心冷漠,谁来关心你眼泪背后的真正原因,只是被别人当作谈资议论一阵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以前营销二组的那个杜箬估计是脑子进水了,没事跟老板掐什么,掐到最后就被发配到山里去,这就是跟老板闹的后果!”
顾姿姿很快就得到杜箬哭着从乔安明办公室冲出来的消息,心里喜滋滋,人都感觉要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