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翳然无法反驳。
陈平安说道:“所以我跟陛下建议,关翳然在未来十几二十年之内,辗转各部,至少把大九卿都逛一遍,完成一桩官场壮举。在那之后,资历也有了,年龄也到了,是想要拿个学士头衔就告老还乡,还是再往上走一步,只看京城某部关侍郎或是陪都某部关尚书自己的意思了。”
关翳然眼睛一亮,“若是如此一幅升官图,真可以啊!”
只要近些年不被家族期许、山头派系拱火架到某个高位上边,关翳然还真不介意慢慢升官,踏踏实实多做一些暂时与高屋建瓴朝政纲领无涉的实在事务。如今他只是清吏司十八位郎中之一,就已经推掉了多少官场应酬?悄悄恶了多少关系、年少私谊?
陈平安调侃道:“好了,闲聊完毕,那就慢慢熬着吧。小小五品官的郎中,以后再想来此见国师,机会不多的。”
关翳然如释重负,赶忙起身,拱手道:“走了走了,下官不敢耽误国师抽陀螺似的接见官员。”
陈平安说道:“在这边吃顿午饭,我有小灶,放心,从国师俸禄里边扣的。”
关翳然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向抄手游廊,摆手道:“下回下回,下回再说。”
符箐领着他从一道前院侧门离开官邸,再移步去大门那边将韩熠领来此地。
等到朝廷公开国师身份,就无此讲究了。
大骊王朝常设的一州将军当中,掌管京畿军伍兼一部分京城武备的韩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符箐发现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将军,十分紧张,在衙署门口等候期间,一直偷偷扯着领口。
领着韩熠去了后院,进了那间书房,额头渗出汗水的韩熠明显犹豫了一下,老将军还是帮忙轻轻关上了门。符箐守在门外,里边很快便响起韩熠的爽朗笑声,扯开嗓门说了句,国师说得对,打仗容易当官难。
不到一刻钟,韩熠侧着身子走出屋子,脸上神色轻松,不忘让国师不必送了。
韩熠领了一道国师密旨,这几年里边可管可不管的事情,试着管管看。
来之前,不认什么剑仙,甚至不认崔国师的师弟,但是“隐官”二字,韩熠认!
之后是兵部武选司主官晁宝相,是个魁梧汉子,虽然升了官,还是破格提拔了两级,但是离开的时候,神色黯然。
不过陈平安一路送到了中间院子门口,然后就在那边停步,符箐很快将京师道正洪逢侠领过来,他们也不去后院,就坐在古松树荫下的长条青石凳上,先前打过一次照面,当时还是陈平安带着小陌和仙尉一起主动登门拜访。
管着京城所有授箓道士的洪逢侠,其实心中比较奇怪,比自己更大的那位道官,大骊崇虚局韩靖灵也在京城,为何国师不见他,召见自己?闲聊片刻,那位神色和煦的年轻国师,才说自己近期会去一趟崇虚局,叨扰韩真人的清修。得知此事,洪逢侠瞬间心情大好,与有荣焉。
祠祭清吏司郎中宋韩洪。这位老人也是兵家二祖七魄之一。
气氛轻松,陈平安聊了一些山水官场事务,最后问了一句,“崔师兄有没有赠送灵犀珠?”
宋韩洪微微讶异,点头道:“有。但是让我留着不要用。”
陈平安说道:“现在可以用了。”
宋韩洪点头道:“下官领命。”
到了门外,陈平安从符箐那边拿过一块玉牌,再交给宋韩洪,“随时都可以过来这边议事。”
宋韩洪告辞离去。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符箐,你通知林守一近期有空的话,就来这边一趟,说我有事找他,真不是催债。你再让礼部将近三届会试殿试答卷的原件抽调出来。”
符箐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林守一,跟国师是同乡同龄人。听说前不久在长春宫那边闭关,跻身的上五境。曾经在陪都那边,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大渎庙祝。考卷的“原件”?那就是连字体都要查阅了?看国师的意思,是准备建议林守一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当官吗?
皇帝宋和本人心目中,早就有了未来的六部尚书人选。
他们分别是林守一,关翳然,曹耕心,袁正定,赵繇,吴王城。
千步廊南边,南薰坊的户部衙署与对面的鸿胪寺,前者衙署门面瞧着就寒酸,后者气象雄伟。
也是京城官场的一道景色,都说是一个装穷,一个摆阔。
尚书马沅将关翳然喊过来,既不多问,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关翳然以后多上点心,少说话。
关翳然一边使劲点头,一边到处翻检抽屉,最终成功摸走一罐茶叶。
气得马沅笑骂一句臭小子,你真是我爹。
马沅的科举座师,正是吏部关老爷子,关翳然的太爷爷。
当年马沅在吏部的三年七迁,哪怕有个鄱阳马氏身份,还是让整个官场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看,马沅的眉眼相貌都不似关老爷子年轻那会儿啊。
大骊王朝或明或暗的八幅升官图。其余几条官场路线,终究不如它们来得清晰、扎实。
边军宋长镜。陪都洛王宋睦。太后南簪。吏部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