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采薇,作为户部尚书之女,许是听到些什么,神情间浮现一丝恐惧,低声道。
“当时,赶去支援的穆老王爷,彼时还是穆府世子,在副将曾黎身上截获一封通敌叛国的信笺,报呈皇上后,下了全部绞杀的御令。待七千白袍苦战三日后,只剩百名将士,皆被斩杀于穆老王爷之手。”
方芷翎眼睛睁得好大,声音有些艰涩,惊道:“我也听过,据说骤降天火,足足烧了三日三夜,焦尸遍野,相当惨烈!陈家村天降巨石,自带谶语!阿弥陀佛,冥冥中自有定数!不可说,不可说!”
肖青黛摆着小手,低声道:“陈家被判连坐,上百余口全部斩杀,连当时尚在襁褓的独子陈纪殊,也死在铡刀之下!”
余小乔想起了那夜的刺客,不禁出神。
“砰!”
肖青黛声音刚落,堂前半掩的门被猛然推开,撞到墙上,震得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回头。
竟是和硕公主李凌姬站在门口。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疾言厉色,喊声道:“胡说八道什么,颈上脑袋挂腻歪了,是吗?!”
陈家叛军,为宫中禁忌。因近日天降巨石,大臣们私下议论,几个小姐只言片语听了些。
肖青黛一时虚荣心作祟,提了一嘴,大家便都忍不住,八卦热议起来。
不成想,竟被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李凌姬撞见。
众人面色顿时煞白,或捂嘴噤声,或脸挂惊骇,慌忙散去。
余小乔冷眼看着,思绪尚未从那夜刺客的遐想中抽回。
……
今日,筝课。
这是自在安煜房间“夜遇”庄司眉之后,第一次见到她。
她脱下外面的淡墨色鹤氅,里面一袭雪青色长裙,头上斜簪一只碧玉七宝玲珑簪,坠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一双美艳眸子抬起,望着众人。
唇边虽挂着笑,落在余小乔心中,却再无往日亲和。
眼中无端透出几分摄人之意,衬着唇角那抹太过礼貌性的笑,有一丝尖锐刺进余小乔心头。
男女都一样,若无爱的滤镜,再无昨日惊天之色。
庄司眉目光扫过时,余小乔回以无比灿烂甜美的笑,似花儿盛开。
任谁都无法怀疑,这甜美笑容的真诚与无害。
也许,这就是活着,不得不言不由衷、脸不达意吧!
余小乔心中轻叹。
只是双手搭在弦上时,心中感慨人生的那声轻叹,化成了惨烈修罗场的无声哀嚎。
几日未练,触感糟糕透顶,拨挑动作笨拙拖沓,刚刚成调的音,又变得刺耳异常。
余小乔不敢抬头,只觉四周眼刀横飞,齐刷刷射来。
她轻抿唇角,手指不敢再动,一张脸火辣辣的。
庄司眉浅浅一笑,冲她走来。
“学琴不易,如逆水行舟,要勤加练习,应这样……”庄司眉绵绵柔声,传入耳畔。
玉笋纤纤,演示着抹、挑、勾、剔……
轻轻一拨,时而舒缓如流泉潺潺,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
若不是前有妙音阁,后有夜遇,余小乔定会在其糯柔的声音中沉醉,在婉转悠长的琴声中沉迷。
堂上众人皆陶醉,李承乾、安煜、代子寒等人更是哈喇子直落。
当然,无论何时,姒文命和李凌琰的目光始终在余小乔身上,未曾移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