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写下这篇祭文,言语说话不多,句句真心,字字真挚,苍天可鉴啊!”
到此,庄璞收住声音,不念了。
旁边站的弟弟妹妹们听得,已忍不住捂嘴笑。
大老爷庄熹和四老爷庄耀强忍着,只是点头。
庄勤早已气得脸色发黑,怒目快要迸裂了,见庄璞停音没继续念,催道:“没有了?”
庄璞道:“没有了!”
庄勤道:“我记得还有一句!怎不敢念了!”
庄璞重新展开纸张,昂胸抬头,如同颁宣圣旨,他朗声道:“最后一句是‘老爷们,我写得真心不真心?真挚不真挚啊?’”
音停,庄琻和庄玝已憋不住了,哈哈大笑,随后,庄玳、曹营官、庄玢、庄瑗几个也随之笑出声。不笑者,只有庒琂、大奶奶两个。
庄勤甩袖子,伸手扯下庄璞手中的文稿,道:“狗嘴兔牙,文烂字臭,听之阿谀奉承,感之百般讽刺。此等拙字也叫做文章?”
庄勤越说越不给面子。庄熹摆手调停,道:“我看璞儿这文章,得大改。”
庄勤道:“说大改,那是老爷们给他面子了,须得重作。要字字斟酌,句句入情意才是真心。”
庄璞绷着脸听,一言不发。
再听庄勤牢骚责骂,边上站的庒琂忍不住气了,她面带笑容,稍稍走出半步,给庄勤端一礼,和声道:“老爷息怒,琂儿以为,天下字天下文,文字相同,词义不等,古今通用说‘赋文’须得四六句,骈偶工整。古人总结是不错的,有辞赋、雅赋、文赋、律赋之分,皆表达不同的情理。这些分法,并未在一个朝代里出现,源头自楚辞而来,荀况之赋与宋玉之赋,有天壤之别,宋玉与司马相如,更难同比。《赤壁赋》怎可与《洛神赋》相提并论?《洛神赋》怎比《阿房宫赋》?二哥哥的文字,若说赋,我也赞同,若说不是赋,我不反对。只是说,祭文带赋,乃是抒发者的缅怀情感,况实纪录,二哥哥文里,这两点皆是有的。所以,琂儿以为,老爷苛责了些。”
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敲打人心。被敲得最重的当属三老爷庄勤了,被庒琂怼得哑口无言。
庒琂说完,心里久存的那股怨气,瞬息发泄完毕,精神极度舒坦快意。
庄玳等人不敢相信庒琂会如此顶撞老爷,也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番话语来,毕竟,涉及的才学理论过于庞杂。她竟寥寥数语,并论概括了。
当然,庄璞对庒琂的仗义执言,极其感激。此前因关先生的失踪,他迁怒于她,多少时日来,不曾释怀,如今庒琂坦言,庄璞对她日前所生的嫌隙怨恨,如今冰释了。
只见庄璞投去一嘴微笑,庒琂领会,也微微回笑。
这些,老爷们看得见。
好在四老爷庄耀表现出惊叹,岔开了这时的不堪,他赞庒琂道:“起先听说,镜花谢的琂姑娘通文墨,竟不知通得这么多。叫我意外啊!”
庒琂急忙给四老爷庄耀端礼。
庄勤“哼”的一声,大意是不满庒琂公然顶撞自己。
这里头的人,感觉到三老爷庄勤的怒气转移到庒琂身上了。大奶奶很是着急,频频侧头看庒琂,想给她点暗示,让其收敛锐气。可庒琂哪里顾这些,依旧春风满面,得意万分。
大老爷庄熹摆手道:“我看,还有玳儿的文章要追究,三老爷和四老爷先不忙去,再理论理论。”
庄熹是笑着说。里头确实藏有趣事。因此时,庄熹不想离开红楼,怕外头有宾客来访,自己又得去应对,既然三老爷和四老爷来了,借这个机会绊住他们,让多陪一会子。此是庄熹这番说话的真正意思。
本想转移话题,落到庄玳的文章上就完事了,谁知三老爷仍然不肯放过庄璞,道:“今日抖不清楚这顽逆儿,往下的都白说。既然你们的姐姐妹妹们是抄经书的,就下去抄吧,今日,我独留他们两个。”
说完,摆开脸面,不语,三老爷是要逐众人离开。
气氛瞬间凝重。姑娘们你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惊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