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讲完了他的谋划,帐子里安静片刻,众将领都在心中盘算得失利害。
“所以说,柳大将军此番打算,可谓深谋远虑、高屋建瓴,带领我们以智取胜,如此远见卓识,令我等叹服!”谢令鸢起身鼓掌三声,赶紧给他带带节奏。
……我那出身于诗书大家的爱妃啊,朕怎么觉得高屋建瓴用的有点不对劲?
萧怀瑾的关注点默默歪向基础教育,却见德妃神色凛然,看向他的目光饱含着敬仰。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爽的。
这辈子除了流民,他还没被哪个妃子这么崇拜地仰望,登时感觉十分良好,仿佛每一根毛孔都舒张,于是唇角一翘,也就不说什么了,心下满意地想,果然,还是德妃明事知礼!封赏,回长安厚赏!
见姓谢的中书舍人都在带头鼓掌,其他将领们也不敢唱反调,遂稀稀拉拉跟着点头称好。屠眉叫得最是响亮,她并非被柳不辞的智慧折服,只是因为被点名去当土匪,重拾老本行,心生喜悦。
帐子里原本躁动的气氛逐渐平息,众人不再质疑战俘的处决,话锋一转,谈起了当下关头最紧要的事,关于接下来的作战。
……他做的很好。谢令鸢微笑着想。
倘若今天军营里发生的事传回长安,也不知太后会不会为他的改变而诧异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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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的灯火心惊胆战地跳跃着。
奏章从尚书台过手,转送长生殿,此刻,何太后平静地看着桌子上的奏章,并没有很意外。
大将军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别置尚书并州大行台。
意料中的,他既然出宫,就必须给自己封一个能号令文武官的权柄,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头衔和行尚书台更好了。
如今她气也气过了,萧怀瑾起名“柳不辞”把她恶心了个透,还得捏着鼻子替他镇压大局,眼下得了他设行台的消息,一时间都没了气的心情。
“督粮参军何赐学……”她拿起奏章,意味深长地盯着对面的何道庚,韦无默在一旁心惊胆战看着,担心这堂兄妹又要起争执。如今太后与何家的关系微妙,不能再因何贵妃的事打破了彼此的平衡。
结果何太后倒笑不笑的,将奏章扔到了何道庚的头上:“送自己的侄女去并州,可如愿矣?”
何道庚本以为她要大发雷霆,却见她没追究,不禁松了口气。
他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好嘛,够胆儿!居然带着黄钺,自封都督中外军事,在交战边境设了个尚书台!真是小看他了!
当然尚书台运作起来不容易,哪怕临时尚书台,人事分工上传下达都很复杂,并州这尚书台能顺利运转,还是靠了他一贯明理懂事的侄女何韵致。
所以他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五雷轰顶,一时间找不回魂儿来。
是该惊诧于侄女儿处理政务居然有条不紊、颇有天分;还是该惊诧于她明明有机会把皇帝请回来,却没有这样做,反而用她哥哥的名义,留在并州当参军?
仿佛世界都为之坍塌,何道庚也是醉了。他看不懂他的侄女,也看不懂皇帝,看不懂德妃、看不懂武修仪……啊!!!!!
他看不懂的太多了,他觉得自己两眼被泥糊了!
啊!!!!!
什么何赐学,骗骗并州那群土包子就罢了,好侄女啊,你有想过我们在长安多被动吗?长安人,长着眼的啊!你哥哥何赐学他前天还在长安城转悠呢!
这种事……真是……该打断谁的腿?
何道庚气得急得胡子一夜长了三尺。
朝廷里不乏明眼人,陛下因皇后难产而死伤心得数月不朝,转头在西北边境冒出个“并州大行台”和柳不辞大将军,仔细想想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子不在宫里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
尴尬的也不仅仅是何赐学。君不见谢二公子谢庭显,每天都兢兢业业、往返于紫宸殿和尚书台,结果奏章里,转眼就跑去了并州当督战参军?
逗啊,他爬得上军马吗他?他插翅膀飞过去的啊??
翌日朝堂上,当韩御史刚问出这句话,谢令鸢的大伯谢节擦着冷汗,何道庚就急吼吼地跳了出来,好像他家祖坟被踩了一样:“韩御史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