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月过去了,黛玉兄妹算是在贾府彻底安顿下去了。
此时是小张氏管家,尽管由于先前遗留下来的问题,王氏还是有一部分管家权的,但是到底小张氏才是正经的袭爵太太,虽无所出,但是到底贾赦还是给了这个妻子几分颜面,又有继子敬重、婆母看重,加上这几年小张氏的父兄都升了官,在家中自然有地位。
她自己是书香门第出身,自然看不上贾家原先已经开始萌芽的自由散漫的规矩和一些下人们倚老卖老的德行,狠狠地整治了一顿,这才好些。
在她的管理下,贾家的规矩自然严谨了不少,再没有哪些下人们敢仗着自己家几辈服侍国公府说事。当然,难免也有些人在背后数落大太太不近人情的。
贾攸自然感受到了贾家风气的转变,回屋后对妻子说道:“大嫂做的好,我早就看不惯这群倚老卖老的下人了,动不动就要拿祖父什么说事。你瞧瞧外边谁家像咱们家这般善待老人,偏他们还不知足,贪心不足蛇吞象!若非我不想搭理府里这摊子烂事,叫人疑心,早就撕扯开了。叫我说,大嫂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懂规矩,早该这样了。”
苏灵珊笑着听丈夫抱怨,她自然也是赞同大嫂的,同样出身书香门第,她自然也对原先贾府的风气看不下去了。只是她又不管家,贸然提出难免有些越疽代苞的意思,自然不好意思说。左右这府中还没有下人敢给自己两夫妻脸色看的下人,毕竟人家也是看菜下碟的。
见丈夫愤愤不平的样子,苏灵珊心中暗想,怎么没有,隔壁宁府的情况不也差不多。只是这话她到底不好说,毕竟大家同出一族。因而只是说道:“既这般,你也该同母亲说说,我瞧着因为大嫂裁撤了不少老人,他们这两日竟是连着番向母亲诉苦呢!”
贾攸闻言,知道母亲素来心软,怕她被下边人说动,给他们出头。这样一来,既扫了大嫂的脸面,也叫这些下人们越发得意。
于是他亲自出马,不过三言两语就劝服了贾母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一家子都放了出去,毕竟他们这一家子是这帮子下人中哭得最响的。尤其是赖嬷嬷,虽然已经不在府里当差,但是凭借着和贾母的情分,更是常常入府来。
因而贾攸当然也是半哄半骗的,类似于“赖嬷嬷服侍您了大半辈子,何不放了她一家子的身契,叫他们一家不必再为奴为婢,也是一件大功德。”
见贾母有些犹豫,又说道:“我瞧着他们家的小孙子,就是一落地叫您放出去的那个,现如今在学堂里读书,功课也是不错,将来或是有些造化,可若是父母长辈还是仆役之身,怕是不好。”
贾母想到赖嬷嬷确实有说过“孙子在学堂读书,颇有进益”这类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只是赖嬷嬷在讨巧。又想到儿子说道“索性他们家现在也不缺钱”,心中天平难免偏向自己的儿子。
赖大家的作为自己陪房心腹,又做了荣国府大管家这么久,自己有些额外收入自己自然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但是儿子这么明晃晃地一说,难免心中就有些不得劲了,这“不缺钱”,钱从哪里来,不过还是从主家抠罢了。
这么一想,贾母对心腹倒也没什么挂念了,毕竟这心腹再亲近,也比不上儿子啊!遂说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倒也是好事。”之后便将赖大一家叫来,言道看在你们一家子服侍多年的份上,给个恩典,放你们一家出去,每人额外再赏五十两安家银子。
赖大一家一听自然心中不愿。说实话,他们家的确不缺钱,虽然两位张氏管家还算严谨,但也不过是照着规矩来。
贾家向来豪富,主子们也挑剔,自然样样都是挑着好东西来。
因而不论是厨房采买、还是衣料添置什么的,油水都是足足的。以往赖大作为管家,自然有不少人送孝敬、份子钱给赖大来谋这些个好差事。
也就是说,赖大一家虽不直接插手,一年也能够坐收几千两白银。
更别说还有逢年过节贾母赏的,各处主子见他们一家在贾母面前的体面给的。更有一些落魄的贾家族人,为了寻个好差事、或是有事相求,都要先孝敬了赖爷爷,方才得以解决。
但是,更为紧要的是,依靠荣国府这棵大树,他赖大一家才能混得风生水起。若非如此,谁瞧的上他们。便是他们的孙子赖尚荣入读的这个学堂,也是靠着荣国府的关系给他塞进去的。
恩典放出府去,不收身契钱,一家子人一人给个五十两,合起来便是三四百两银子,任谁也说不出贾母刻薄。
但是赖大一家欲哭无泪啊,他们宁可不要这几百两银子,也要抱上荣府的大腿啊!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叫时光飞回去,或是吃一粒后悔药,叫你多嘴,以为在老太太面前有些体面便胡吣,这下可好。人家到底是一家子,惹怒了人家,到底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但是贾母已经名言这是恩典,他们也不能不识趣。虽心中万般不愿,但是还是表现的千恩万谢主子的恩典,离了贾府。
赖大一家消了奴籍,自然便不能再担任荣国府的大管家了,于是这差事便由林之孝任了,他家虽不是贾母或是小张氏的陪房,但是也是几代伺候国公府的,行事也颇有能为,倒也叫人放心。
因赖大一家走了,那些往日里叫嚷着要善待老人的刺头们也都个个安分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像赖大一般被放出去,名头虽然好听了,但是哪里有靠着荣国府这棵大树来得实惠、舒坦。
这些人都老实了,又有小张氏的一阵敲打,自然,贾府风气为之一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