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点点头,朝这边跑过来,与丁战国擦肩而过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他一眼。
“赶紧的吧。”后面的司机也都催促着。货车司机应声开始清理,时间不长,进山的公路便恢复了畅通。
看着远去的吉普车,山坡上的李春秋终于长出一口气,无力地坐倒在雪地上。片刻后,待路上的车辆都散去之后,他想扶着石头站起来,突然感觉右手一阵痛麻。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青里泛红,已经冻伤了。
小院里,魏一平也接到了消息。他手里揉着一块剩下的奶酪,平静地对着电话说:“既然事情有变,让丁科长能平安归家——也别让他闲着,今天晚上,你去送给他一个特别的礼物。人就是这样,一旦忙碌起来,就会把盯在我们的朋友身上的精力收走的。”
带着两个孩子从山上回来,丁战国被李春秋拉着在家里吃饭。姚兰端着一壶温好的酒走进来:“两个冻死鬼!”
丁战国朝李春秋挤了挤眼睛,让他看看姚兰的脸色。李春秋摇摇头,示意他别吱声。丁战国会意,待姚兰再次走进厨房,才端起酒杯闻了闻,说:“前进牌?”
李春秋点点头道:“狗鼻子,中午刚买的。”俩人相视一笑,举杯轻轻碰了一下。李春秋小口抿了两下,丁战国则是一口干掉,一点儿底都不留。
“酒管够,你慢点儿喝。”李春秋劝道。
丁战国抹抹嘴,说道:“那时候在抗联,成天窝在山上,北风吹得耳朵都快冻掉了,就靠这个顶着。”
李春秋又给他满上,附和道:“山上的日子确实苦。”
“苦不怕,怕的是下山。每次下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一起出发的兄弟,走的时候都是齐全的,回来的时候没准儿就少条腿。每次回去,只要第二天没任务,人人都大醉。”丁战国又干了一口,说道:“口口干,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喝酒习惯。”
李春秋跟着他抿了一口,说:“好在现在太平了。”
“天天爆炸。”
姚兰从厨房里端着一碗菜出来,对他俩说:“少喝点儿酒,多吃菜。”
丁战国连忙说道:“够了,别忙了,你也赶紧吃。”
姚兰拿碗盛了点儿菜,指了指屋里,说:“我得先去喂那两个小狗。你们吃。”
丁战国笑了笑,见李春秋正在倒酒的右手上抹着一层细细的油。
“手怎么了?冻着了?”
“冻疮。喝杯热酒就好了。”
“天天待在办公室,又不往郊外跑,怎么冻的啊?”
“两年前落下的老毛病,一直好不了。每到冬天就复发,治冻疮的蛇油,我家里常年都备着,离不了了。”
“那就少往外跑吧。眼看着就要过年,天更冷了。今天西郊的风,能把人吹透。”
“别提了。”李春秋朝里屋瞟了一眼,“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姚兰把我一通数落。你把俩孩子带走,陈立业生气了。”
丁战国笑着举起杯,调侃道:“那就是说,又得陪他喝顿酒了。”
李春秋穿着睡衣,靠在床边看书。姚兰端着一杯热水进来,递给李春秋,问道:“老丁没喝多吧?我看他走的时候,脚都有点儿软。”
“再多他也醉不了。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我是担心美兮。一个没妈的小姑娘,跟着一个这么不着调的爹,太可怜了。”姚兰钻进了被窝。
李春秋眼睛还是没离开书,说道:“各有各的命。”
“他也不打算再找一个?”
“我问过,他好像没这个想法。”
姚兰好奇地说:“他还是忘不了美兮的妈妈?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连美兮都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了,他倒是挺痴情。”
“是啊,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这句话,李春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姚兰看出了李春秋细微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你有心事?”
“心事?”李春秋不知道妻子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