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有些绵绵秋雨,吴先生因着患了咳嗽,在前些日子就告了假,季海棠想起老太太每逢绵雨时节身子骨不舒服,就命赵嬷嬷搬了那副没绣完的金佛去老太太那里绣,留了清音和如画在屋中守着,反给了他们空隙,连出去的借口也不必想了。
清音怕赵嬷嬷折返回来,就留在了海棠院,让如画前去横月院办此事,如画平日里就会琢磨,到了这时候更不想自己去跑这个腿,就拖着清音的手臂说:“好姐姐,不如你去,你知道二娘子身边那婢子是夫人身边的人,我怕去了让她看出来。”
清音冷着脸推了如画额头一掌:“你装什么胆小,可是信不过我?”
如画看清音有些不悦,是真怕这唯一肯护着她的大蠢货和她闹翻,连忙摆手哄道:“哪里有,我信你!”
清音这才展颜嗤嗤一笑,去屋中取了个漆盒出来塞给如画:“按咱们昨儿说的,你去使了那婆子来拿金绣线,我将她在这儿留一会儿,你在那头快快与二娘子商议好此事。”
如画笑嘻嘻点了点头,提着漆盒出门,清音朝那背影看过几眼,眼中闪过几分讥讽便退到一旁去绣帕子。
如画一路到了横月院,将季映兰吓了一跳,季映兰怕她露馅,起身说了句提醒的话:“大姐姐使你来做什么?”
如画将漆盒递给季映兰道:“这是大娘子的一条海棠花绣裙,奴拿去灯火下看,不小心灼了个点儿,怕大娘子看见了责罚起来,就来求绣工极好的二娘子给补补。”
季映兰身旁的张麽麽先季映兰一步夺了那漆盒里打开,唯见盒中的那条银泥儿花裙十分精美,群上是一株若长的海棠花,瞧来真是栩栩如生,不得不暗叹这真是条好裙子!伸手细细捋了捋还真在花脚下有个小洞儿,若不细看也不起眼儿,只是若真让人看见岂不丢脸?
张麽麽叹道:“真是可惜!”又瞧了如画一眼:“这样好看的裙子怎么能有瑕疵呢!”
嘴里就差一句“活该你着急!!”
小婢女香草也跟着啧啧感叹“可惜”。
季映兰也顺势说:“你这丫头怎么这样不小心,该罚!”说了,又捋着那裙子细细看,说道:“你若是不怕弄坏了,我帮你绣了,瞒了过去也算是功德一件。”说着,令张妈妈过去取针线来。
张麽麽诧异地望了季映兰一眼,实在不明白季映兰怎么忽然成了个好心人了?
她嘴上也不能多问这种事情,转身去寝居取针线出来。
如画也在漆盒里翻找,找来找去发了急,哎呀一声说:“这金丝线我怎么就没带呢,这点子口子是要用金丝线呢,我回去取,”
季映兰“啊?”一声,看见如画使眼色,连说道:“你要是回去拿绣线,给个什么由头?让人问出来,你这就白来找我帮忙。”转头对端着针线出来的张麽麽道:“麽麽,你比香草稳重聪慧,你去大姐姐那儿去弄些金绣线来可好?”想了片刻又说:“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大姐姐问,你只管说是我借,别让这丫头漏了馅儿,也免得她回去吃苦。”
张麽麽实在是觉得季映兰今儿好心得怪异,但当着如画的面也不能给娘子难堪,领了命赶去海棠院借一些金绣线来。
待张麽麽一走,季映兰便使了香草到门外去守着,自己与如画坐在了一处,二人眼珠儿俱是盯着门外低声说话。
如画说:“眼下就有个好时机惩治了季海棠。”
季映兰有些怀疑望了海棠一眼:“什么好时机?”
如画得意笑道:“明儿季海棠要沐浴,若是咱们能引个男眷进去,这她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季映兰眼皮一跳,这引男眷去海棠院可就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她抿了一下唇,有些犹豫:“怎么能引了进去,还不得在进院子就让人给拦下?”
如画道:“咱们婢女是使不了守内院的几个门仆,可你是娘子,你使得了他们,只要支开了他们,放那男人进门,海棠院里的婢女,我给打发了就是。”
季映兰依旧是不依:“那赵老婆子呢?我真的若是使了门仆离开,这查下了,岂不是要让我担着罪?”
如画道:“您这婆子和赵老婆子好,不如打赏她些钱,让她去找赵老婆子叙叙旧,这点子她还是会通融的,咱们一箭双雕,那门仆的事情,您怕什么,只管说是守门的时候被人敲晕了,其它一概不知,只是劳烦您受些皮肉苦。”
季映兰默默垂着头,既不应也不反驳。
如画着急上火,急忙出口道:“您是忘了阿月还被关着么?”
郑月是季映兰的软肋,她没法子置郑月不顾,但也不想冲动,便道:“今夜我与阿月商议再说?”
如画加力劝说:“您这不是找折腾么?这时机可不是次次都有,您可别别扭了!和况您……”
“别说了,我心意已定!”季映兰一口截断如画。
如画再不敢伸舌头,在那里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咱们怎么得您的信儿。”
季映兰想了一会儿便说:“我若使了张老婆子来找赵老婆子,就是信儿传来了。”
如画说:“季海棠颇会保养,爱借晌午正阳之气入浴,您若真有这打算可要早些,免得咱们来不及使人出去。”
季映兰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
二人将此事论过,正遇上张麽麽回来,香草在外面大声招呼张嬷嬷,屋中二人便立刻闭口不言。
张麽麽将一卷金线递给季映兰,嘴里抱怨道:“这大娘子身畔的清音真是块硬骨头,抓着奴问了半晌这线是拿来绣什么的……缠了奴许久!”
如画与季映兰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眼去,以防让张麽麽看出猫腻来。
老太太见到季海棠真为她绣的那金佛,心中是越发爱怜季海棠,要拉季海棠窝在塌上吃酥饼,季海棠不答应,老太太就说:“没想到你还真绣了这个,只这样大一幅金佛,也不是你一日能绣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