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幽幽,在初夏的午后,应和着依稀的虫鸣,顺着涓涓流水缓缓飘散。
一曲吹罢,鸾歌已是清泪满面。
那一日,他在九曲长廊的石桥上温柔地对着她笑;
那一日,他轻轻哼唱,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那一日,柳絮纷飞,他手把手教她以叶为器,吹出清丽的曲调。
那一日,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对她说:“我要回燕国了,你父皇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那一日,他说:“若是想我,便吹这支《汉广》吧。”
那一日,他为她鬓角插插上一支芍药:“我在燕国等你。”
如今柳叶又染绿,芍药复盛放,昔年为她簪花吹曲的人,却早已不在了。一切,都变成故梦里奢侈又伤心的碎片。
手中的柳叶不知何时已经飘入水中,温热的风轻轻拂过,岸边的花瓣也顺着风向飘入池水随波远去,间或有几个打着旋儿沉入池底。
鸾歌面上的泪水被风干,只余眼角微微有些发涩发痛。
“我知道,皇宫不是你想留的地方。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有大变,那个时候你可趁乱离开。在齐国都城新丰东郊的山脚下,有两座紧挨着的坟。我只希望每逢清明,你可以代我前去祭拜一番。只是一别十二年,那坟头应当已经满是荒草了吧”齐茗湘的话言犹在耳,浅浅淡淡里却有些许寂寥。
“大变?内乱还是外患?”看着齐茗湘的样子,鸾歌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不管是内忧外患,楚国平静的日子都已经快到尽头了。”齐茗湘一笑,却不再提及此事。
“也罢。”鸾歌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不知您可否告知那两座坟葬的是日后我去祭拜的话,也可以防止拜错了人。”其实鸾歌真正想问的是那时候,还有谁死去了?当然,也是害怕烧错了香。
“那两座坟头其实是两座故人的衣冠冢。更多的事情,目前我无法告知与你,只是齐人没有两坟连葬的习俗,这习惯是燕国的风俗,你必定不会认错。”
“燕国葬习的坟墓?难道那坟里葬的是燕国人?”湘儿常年居于深宫,又如何认识燕国人?
鸾歌发现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当年的事,究竟牵扯了多少人?
“若是在你走之前,我还能活着,必然会悉数相告。”
“所以,你让我做的事就这一件?”鸾歌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还有,那两座衣冠冢“好,我答应你。”
湘儿的要求很简单,可是那些话里满满的寂寥与无奈,还有那种视死若归的淡然,都让鸾歌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素手拘一捧水,鸾歌看着那双映在水中的双眼,心中默默叹息:
你真的能解开所有的迷么?
水中那双眼睛微微眯起,眉头却是越来越紧,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似有若无的铃铛声散开在空气里,鸾歌腰间的木铃铛陡然发出铜铃质感的声音。
鸾歌指间露出了缝隙,掬起的水瞬间跌落在池中,击碎了平静的池面,连着水中倒映的俏丽人影,也变得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