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一脸笑拱了拱手还礼:“是在下失礼了。”似是为避免他们两个尴尬,主动挑起话头:“在下听闻附近有个曲风书斋,一路走来却不曾瞧见,不知是否走错了?”
“这倒没有,顺着这条路出了这条街,再走几十步就到了。正好我们也要去曲风书斋,不如一起过去?”
那少年脸上显出喜色来:“求之不得,劳烦带路了。”
趁这功夫,丝竹已经掏出手帕替宁青穹把她嘴角的糖丝抹干净了,宁青穹便走到谷涵身旁,先占个位置。那边那少年也走了过来,“在下卢睿,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谷,单名一个涵字。”
“那这位就是谷姑娘了?”
“不,这位是宁姑娘。”
“失礼失礼,原来是宁姑娘。”卢睿简单和宁青穹认识之后,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谷涵身上,“谷兄可是就读徽山书院?”
“正是。”
“这可巧了,在下过两日也要入学徽山书院……”他们两个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曲风书斋门口。进去以后,瞿老板和他们打过招呼,就笑眯眯地唤了一声宁姑娘,请她里间说话。宁青穹便知谷涵必是先前同瞿老板提过几嘴了。谷涵简单跟瞿老板打过招呼,本是要一同相商的,不过他帮忙之事不好给太多人知道,既然认识了卢睿,当然是要陪他看看书,他想想释义之类也不需自己出什么主意,便把那包糖递给了宁青穹。
卢睿见到这曲风书斋的老板对个小姑娘这么郑重对待,又想到她姓宁,如何还猜不到她是谁?想着方才瞧着那小姑娘和她这年纪的小姑娘相比也无甚特别之处,没想到竟藏着有那样一个脑子。
谷涵在一旁笑问:“曲风书斋我是常来的,不知卢兄想找什么书?”
“不过是随便看看,若有中意的,便买了回去。”因知了那就是宁家闺女,卢睿对谷涵也就不说实话了。这段时间他爹又从王夫人那调了一批宁家的孤本,已经送过来了,听闻这边仍是不受影响,他就想来看看到底这宁家的姑娘又默出了哪些书来,本是想挑几本回去看看错谬几何,现下倒是改了主意。
“没想到谷兄这个年纪就是秀才了,难莫非就是那位传闻有神童之称的院试案首?”卢睿一边不动声色地和谷涵客套,一边思量着对策。方才这曲风书斋的老板伙计都叫他谷秀才,也让卢睿立刻想起来面前这比自己还小的究竟是谁了。“不过是旁人看我年纪不大风传罢了,当不得真。”谷涵自是要谦虚一番,二人又在书斋内闲聊了一阵子,卢睿的目光溜过一排排书架,停在了些游记之类的书上,随手找了两本自己喜欢的,付了帐,就态度自然地跟谷涵告辞,相约来日再见了。
谷涵便同他一起出了门,知道卢睿这两天要先置个宅子安顿下来再去学院报道,就分道扬镳了。
曲风书斋内,宁青穹将幼学琼林释义一事和瞿老板商议了一番,又提了点自己的想法,譬如往小故事上加些画,增加对蒙童的吸引力之类的。瞿老板也很是意动,当即表示只要书弄好了,相关手续他会第一时间帮宁青穹办好,这次广布书铺是甭想占他们便宜了!
想来这段时间一直被广布书铺用非正常竞争手段压着打,他也很是憋屈。
宁青穹又和他聊了聊一些细节问题,就回家把自己先头才默了的那本幼学琼林拿了出来。她比照着这本释义,回忆着当初她爹是如何一句话一句话教会自己,写了个更详细的释义出来。不但包括每句话的意思,还包括许多字的意思。除此之外,每个她自己觉得比较有意思,比较好玩的小故事她也都润色一番如实写了出来,本来还想自己添画的,画了几幅觉着不大合适,便作罢了,到时让瞿老板给找画风合适的学子来画就是。
如此多番涂改、整理,最后誊写,花去了九日时间,第十日宁青穹才将只缺了画的成品交给了瞿老板过目。瞿老板翻阅之后当即连连称好,称宁青穹这幼学琼林释义精彩之处不在释义,而在那些小故事上。再详询得知这些小故事乃是当年宁世安编来给宁青穹听的,不禁叹了一句:“令尊这些故事编得既有趣味又含寓意,想来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宁青穹被他这一叹,想起自家爹没了功名之忧后,每日就爱看些稀奇古怪的话本传奇故事,给她编一些合适听的,也是他兴趣所衷了。后来宁青穹稍大一些,父女俩还会一起编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什么飞来飞去的武林中人,什么妖怪神仙的,不亦乐乎,有时为个情节合不合理,还要争论一番……宁青穹面色黯然,停顿了一下问:“瞿大叔可有合适的画作者?”
瞿老板皱眉想了想,“我所知只有几个习山画水的,这蒙童喜爱的风格一时怕是找不到合适的,不如这样,就姑娘现今给我这些单成一本书已经足够了,我们先去把这手续办了,归到姑娘名下,若是好卖,将来慢慢物色画作者,请了来出图画本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