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文泰道:“高昌国的哪一个公主不是嫁给别国王子?别人都不觉得委屈,怎么就她那么多毛病?”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委屈的?”纭姝哭道,“别人只不过都不敢说罢了。”
“那怎么就你敢说?”麹文泰怒道。
“我就是不想嘛!”纭姝越哭越伤心。
其实,这事儿王妃就是不问也明白怎么回事,像他们这样的丝路小国,都是通过王室的联姻来维系国家安全的,她本人是中原汉人,还顶着个大隋公主的头衔,而另外几个王妃也都是丝路诸国的公主;
与此相呼应,高昌国的公主一出生,也命中注定要远嫁到别国——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娶的就是麹文泰的妹妹,而他的另一个妹妹,则嫁给了统叶护的长子呾度,并随夫去了铁门以西,那个叫“活国”的小国。
西域诸国的联姻就是这般,丝毫不讲究辈分和伦理。
如今又轮到了纭姝。
看到女儿满脸的泪水,宇文王妃心痛不已,她自嫁到高昌,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她一直把女儿当小孩子,从内心深处逃避着女儿终将远嫁的命运。可是,逃避又有什么用?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大王也不必跟小孩子呕气,”宇文王妃终于下了决心,走上前来拉住丈夫的手,陪笑道,“臣妾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麹文泰不耐烦地问。
“纭姝自幼娇惯,她不想远嫁他乡,也是人之常情,再说臣妾就这一个女儿,也舍不得她离开……”
“哼!”麹文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作回答。
“大王,”王妃接着说道,“你不是想把那个大唐法师留下来吗?臣妾看那法师相貌堂堂,才华横溢,若是还俗娶了纭姝……”
“胡闹!”麹文泰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喝道,“法师乃人天导师,寡人留下他,是要他做高昌的导师,为整个高昌国传经布道,也叫高昌国全体僧俗,都来执经听讲。你怎敢有此非份之想?难道就不怕堕入地狱吗?”
宇文王妃见麹文泰脸色铁青,吓得不敢再提此事。纭姝鼻子一酸,又要哭,王妃赶紧柔声劝了几句,把她带走了。
麹文泰余怒未消,冲着母女俩的背影喝道:“明日我就回那康国使者的话,择日把纭姝送过去!”
“干什么呢?”一个舒缓的声音悠悠传来,“纭姝怎么招惹你了?”
麹文泰见来的是张太妃,赶紧行礼道:“文泰拜见母亲。”
“你也是,”张太妃一过来便先教训起了儿子,“这段日子还学佛呢,跟自己女儿也发这么大脾气,又怎能做个仁王?”
“母亲说的是,是文泰太心急了。”麹文泰小声说道。
张太妃望着这个国王儿子,轻叹一声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大唐与东突厥开战在即,你是在替高昌国担忧。可是担忧也没有用啊,难道把纭姝远远地嫁到那个信奉外道邪师的国家去,就可以为高昌换来太平吗?”
麹文泰一言不发。
康国便是撒马尔罕,又称飒秣建国,是葱岭以西最著名的商业国家,国力强盛,民风勇武,就连西突厥都不敢轻易与之为敌。此国全民信奉拜火教,对佛教信徒极为轻视。麹文泰原本不喜欢这个国家,但为了给高昌再增添一个强援,也不得不忍痛答应康国使者的求婚要求,将纭姝嫁到那里去。
“那个大唐法师或许真的可以给高昌带来转机,”张太妃幽幽地说道,“但是你若真想留下他,就该想想如何与大唐交好,不要再脚踏两只船,否则,当心两头落空。”
“母亲教训的是,”麹文泰道,“只是……”
“只是什么?”太妃问。
麹文泰轻叹一声,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文泰已经请统法师和彖法师劝过大师了,但他没有同意,看这样子,他根本就无意留下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张太妃道,“你平日里喜读汉人书籍,岂不闻当年刘皇叔曾有‘三顾茅庐’之佳话?”
麹文泰的眼中立即闪出熠熠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