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心中暗叹,在她身边坐下,柔声劝道:“皇后,这里是随国公府,臣妇是杨皇后的母亲,独孤伽罗。今日你在宫中遇险,是杨皇后请准太后和皇上将你接来这里养胎。你若有事,不但是杨皇后,就是整座随国公府都难脱干系,所以你放心,这里断断不会有人害你!”
朱皇后脸色惊疑,迟疑问道:“当……当真?”
独孤伽罗微微含笑,从丫鬟手中取过补汤,自取汤匙喝几口,才又送到朱皇后面前,轻声道:“皇后放心,如今纵有人想要害你,也断断不会是杨皇后,更不会是臣妇!”
是啊,宫里的女人加害她,为的不过是那个皇长子的名分,如今杨丽华产下公主,而且再不能有孕,满宫皆知,纵然害了她腹中的胎儿,也生不出皇长子!
朱皇后想通此节,这才默默点头,小心将补汤接过,看看独孤伽罗,见她鼓励地点头,这才一口一口把汤喝下。
独孤伽罗见她神情略缓,也轻吁一口气,取帕子替她将汗拭去,柔声道:“你安心在我府中静养,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和丫鬟说,臣妇自会尽力!”
朱皇后见她温柔可亲,心中感动,眼圈儿先红了。独孤伽罗忙道:“皇后有孕,为了孩儿,千万不要流泪。”将她劝住,又留两盘细点在这里,吩咐丫鬟好生服侍,这才施过一礼,向门外走。
朱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唤道:“夫人!”
独孤伽罗停步回头,问道:“皇后可是要什么?”
朱皇后咬一咬唇,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泪珠儿滚滚地落了下来,哽声道:“夫人和姐姐如此相待,朱氏实在惭愧。”
独孤伽罗见她落泪,连忙转回,柔声劝哄。哪知道她越是尽量温和,朱氏的眼泪落得越多,最后拽住她的衣袖哭道:“夫人有所不知,皇上本来真心待姐姐,与我四人不过是一时玩乐。后来,是太卜献计,让我们四人勾诱皇上,又在背后中伤姐姐,到如今,才令皇上与姐姐反目。哪知非但姐姐不念旧恶,还得夫人如此相护,朱氏实在惭愧,对不住姐姐,也愧见夫人!”
独孤伽罗听得又惊又怒,低声问道:“你说的太卜,可是赵越?”
朱皇后连连点头道:“是!正是赵越!还有,赵越要设计陷害大司马,常怂恿我们背后中伤,我……我……”
独孤伽罗越听越惊,却也只能柔声安慰:“皇后不必挂心,那后宫中素来尔虞我诈,你一介小小女子,自当设法立足,如今知道好恶,还不算晚。”又柔声宽慰多时,直到朱氏眼泪止住,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日早朝之后,独孤伽罗命人请独孤善、杨素等人过府,将昨夜朱氏的话细述一回。
高颎听得又惊又怒,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咬牙骂道:“赵越那个小人,我们不去对付他,他却屡屡来害我们,我即刻进宫去,将这小人一把捏死!”说完,一撸衣袖就向外走。
独孤伽罗忙将他拦住,摇头道:“高大哥,这朝堂又不是沙场,岂能打打杀杀了事?”
独孤善脸色铁青,冷哼道:“这赵越从跟着宇文护,先后毒杀两任皇帝,就连先帝也深受其害,当真不明白先帝怎么会重用此等小人,连当今皇帝也对他言听计从!”
杨素闻言,不禁心虚,嗫嚅道:“如今不过是朱皇后一面之词,未必就是实情。”
高颎一瞪眼,大声道:“什么叫未必就是实情?朱皇后与他无冤无仇,若不是他做的,又为何要诬陷他?难道定要他把事情做成,我们才去后悔?”
杨素被他一顿抢白,再说不出话来。杨坚却道:“杨素所言不错,如今虽说有朱皇后指证,可是并不能成为证据,更何况,如今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我们纵然知道是他玩花样,怕皇上也不会相信,只能小心应付,不要落入他的圈套才好!”
独孤伽罗点头道:“不错,如今我们只能小心提防,另外,暗中收集他的罪证,一举将他扳倒,才能永除后患!”
几人闻言,都是连连点头。杨坚见众人都是一脸凝重,微微一笑道:“当年,宇文护尚且败在我们手中,更何况区区一个赵越,大伙儿不必担心。”
高颎立刻点头:“二弟说得是!”几人也都精神一振,纷纷点头。
是啊,当年的宇文护只手遮天,独断朝纲,是何等的势力,最终还是败在了他们的手里。如今的赵越与其相比,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又有何惧?
杨素听他提到宇文护,大觉尴尬,回思追随宇文护的种种,心中暗暗自戒。
宇文赟为贪图享乐,下旨重修庆云殿,强征赋税。因几府赋税未缴,赵越趁机向宇文赟进言,诬指是杨坚指使,并趁机道:“皇上,据微臣所知,宇文护生前留下大批藏金,数目庞大。而那批藏金,当初运往了齐国,就是如今的定州一带。杨坚在定州多年,经他治理,几乎将一个定州翻了过来,那批藏金,也必定落在了他的手里!”
宇文赟本来懒懒的,不大在意,闻言倒留心几分,慢慢坐起,沉吟道:“宇文护的藏金,朕倒似听父皇曾经说起过,只道是无稽传闻,难道竟然是真的?”
赵越忙道:“皇上,自然是真的,微臣追随宇文护多年,他的钱财当真是数不胜数。只是宇文护生性多疑,他命人藏金,随后就杀人灭口,不要说微臣,就是他亲生儿子都不曾明说!”
宇文赟疑道:“既然他不曾向你说起,你又如何知道?杨坚又如何知道?你又如何断定藏金是在杨坚的手里?”
一连三问,倒将赵越问得额头冒汗,他躬身回道:“皇上,宇文护藏金虽然隐秘,可是那大批财宝转移总有蛛丝马迹,更何况,后来宇文会未死,宇文护就命人将他送往定州,若不是定州有藏金,又会是什么?至于杨坚……此人心机之深,深不可测,就连当年宇文护也不是其对手,区区藏金,他在定州整整十年,又岂有找不到的道理?”
这些话说得滴水不漏,宇文赟听得连连点头,顿时沉下脸来,冷声道:“你是说,他得了藏金,却私自藏匿,不上缴朝廷?他要那许多财宝做什么?朕可曾亏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