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望着宣姬跌跌撞撞、歪歪扭扭消失的背影,微感悲凉怜悯。花城大概以为他担心神殿那边几人的安全,道:“不必担心。死灵蝶会把她往反方向引,就算她找去了,有若邪保护,她也进不了圈子。我们这边速战速决。”
宣姬退了,就轮到谷子登场了。他站起来,把满是泥巴的双手在屁股上擦了擦。谢怜还是有点担心,道:“真没问题吗?”
花城淡声道:“哥哥,信我。这招不行,退而求其次,还有备选法子。大不了先让戚容永远都没法再开口说话,再慢慢想法子掐灭他的鬼火。”
“……”
谷子进到屋里,戚容已经把手上血都吃干净了,看见他就道:“儿子,过来给你老子捶腿!”
于是谷子就上去给他捶腿了。乖乖地捶了一会儿,他道:“爹,角落里的这些人,为什么明明没给绳子捆着,却都不敢动呀?”
这一问,戚容可来劲儿了:“嘿嘿,当然怕你老子我怕得双腿发软走不动路了!”
“……”
谷子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圆圆的,道:“这么厉害?!”
戚容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满足,道:“那是!听好了,今天就叫你知道你老子我有多厉害!看到那团火没有?只要我一声令下,哗的一下他们就会通通被烧死,他们当然怕我!还有,有两个小鬼,你记住。”谷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戚容道,“他们一个叫花城,一个外号黑水,是两个没什么本事的玩意儿,小人得志走了点狗|屎运,其实根本名不副实。名不副实什么意思你懂吗?我教你,这是个成语,意思就是他们表面上看上去很厉害,其实论实力,根本比不上我!”
“…………”
谷子懂似非懂,道:“哦……”
戚容接着道:“他们不就是运气好吗?我要是有他们的运气,我比他们发达十倍!等着!这次你老子我一定要闯过这一关,马上就要打肿他们的脸了!谁都别想再瞧不起我,只有我瞧不起别人的份儿!”
他意气风发,振臂高呼,虽然谷子压根没懂他说的谁、什么意思,但还是很给面子地道:“爹,你一定可以的!”
“………………”
谢怜在屋顶上,一把捂住了脸。
戚容这番高论,实在是令人语塞。想到怎么说戚容也是他表弟,真的觉得很丢脸,对花城道:“三郎,这……他……我……”
花城假笑了一下,道:“哥哥不必在意。他金句太多了,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说实话,自古以来,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不爱吹牛的。一阵风把飘香院姑娘的手帕子吹到他手上了,回头就说自己被倾国倾城的|名|妓纠缠痴恋;给皇帝的小老婆的舅舅的孙子的表弟的小老婆提鞋擦凳,出去必然变成他在皇亲国戚府上当重要管事,地位举足轻重。因此,不爱吹的男人才显得难能可贵。
而爱吹牛的男人,第一,喜欢对女人吹,第二,喜欢对儿子吹。犹记得谢怜小时候,他父亲也经常用各种隐晦或不隐晦的方式告诉他自己在政务上的各种丰功伟绩,正是因为如此,他从小就深信父亲是个英明无比必将流芳百世的君主,后来发现不是的时候,才会有种“你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落差极大,导致长大后的反|逆之心。想到这里,谢怜摇了摇头,又不禁好笑:“为什么我会把戚容和我父亲相较?”
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因为都喜欢在儿子面前抬高自己吧。不过,无论是他父亲还是别人,起码还是在正常的范围内吹嘘,戚容这已经是到厚颜无耻且理直气壮的地步了。难怪连一向低调的贺玄都对他十分嫌弃,见了面就找个借口暴打一顿。谢怜只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只听他骂别人,没听他骂自己?难道转性了?
不过,谢怜好像也稍微理解为什么戚容拖到现在还没吃掉谷子了。如果对一个正常人或有点年纪阅历的对象吹牛,对方未必买账,就算表面上附和,大概还是让人觉得不太有诚意,或者捧得太油腻,详见以前戚容手底下那帮小鬼的反应。而谷子的赞美却不同,句句发自真心肺腑,他是真的觉得他这个“爹”天下第一厉害!
戚容大概好久没吹得如此酣畅淋漓了,终于心满意足,威胁道:“你要听话知道不?你不听话,我也给你戴一个鬼火!”
谷子果然害怕,连忙捂住自己头顶,道:“不要,我不要戴……对了,爹。”他记起了花城和谢怜教他的,战战兢兢地道:“这、这个绿色的火戴上去了,你就弄不下来了吧?”
他要是问戴上去了,你还能弄的下来吗?戚容未必实话实说,但他问的是“你就弄不下来了吧?”这一句带着质疑的意思,当然是花城和谢怜教的。戚容当场就一脚踢飞了一个石化人中空的头颅,道:“屁话!老子想锁就锁,想解就解!看着!爹这就解一个给你看着!”
说完,他就指着一个农人喝道:“狗|日的谢怜!”
谢怜:“……”
花城:“……”
那农人头上的鬼火熄灭了,一跃而起,然而,没跑几步,戚容呸的一声的,又从嘴里吐出一团绿油油的鬼火,罩到了那农人的头顶。戚容哈哈大笑,拍着谷子的头道:“怎么样,你老子我厉害吧?”
谢怜在屋顶上抹了把汗,花城看似冷淡却语音森然地道:“这废物是想再废的更彻底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