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青娥,就连分列两边的仙魔二界众人都被这番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其中则以苍珏为最,那双眼瞪得极大,恨不得飞身至云端扒拉着昭华的脸看个仔细,瞧瞧是不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神仙施了障眼法企图蒙混过关。
可再真待细看了,却知那通身凌厉逼人的的龙灵之气却绝非寻常之人可以假装的。
那虚空之境不是传闻是生死崖么,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他正想问问,青娥公主却已抢先一步,“你不是坠下虚空之境了么?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昭华松开她的手,回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细述的时候,公主还请速回通明殿,那里比较安全。”
青娥咬着唇道:“我不走。你在哪,我便在哪。”
昭华微微一皱眉,却并未说什么,只浅叹一声便不再管她,转而看向苍珏,“当年天帝虽派下诸将诛杀你,却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得以转世为人,不为旁的,只望你改过自新勘破罪孽,不料你不思悔改,如今竟还挥军直逼天庭,本座断然容不得你了。”
苍珏冷笑,“容不得我又如何?如今仙界数万里之地皆被我魔军踏平,即便是天帝王母都要龟缩在通明殿那寸土之间,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便能灭我魔界十万大军?实话告诉你,妖王如今就在天庭之外等候,待我妖魔两界重聚,哪轮得到你站在这里同我大放厥词!”
“你说的不错,本座纵然神力通天,也不可能仅凭一人之力灭你魔界。”昭华略弯唇角,淡淡一笑,“只是是谁告诉你,本座是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苍珏甚至来不及体会其中含义,只听周遭擂鼓之音大作,摇旗呐喊声此起彼伏,犹如海啸之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震得人耳膜剧痛,心神不定。赶忙抬头四顾,本空无一人的四周山头不知何时涌出密密麻麻的人来,除了有身穿黑色铠甲的冥界大军外,还有踏着祥云自各路仙山神岛赶来的道派掌教,各自举着弓箭或法器严阵以待,正呈包围之势将所有魔军圈在其中,真是插翅也不见得可以飞走。
一时间,不止是四周围聚在山头的援军,就连退守至通明殿前的众天兵天将都不禁传音以和,霎时间人声雷动,军心齐整。
苍珏心中的恼怒几乎已显露在脸上。本以目前两界对阵的形势来看,即使没有石心镜的助力,魔界也已是胜券在握。可谁成想这昭华不但没死,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这么多救兵横空降临,瞬间便扭转了局势。就好比对局,已临近胜局,正逼得对方再无回手之力而洋洋得意之际,对手忽然挪了颗已露败势的棋子,一下子搅得棋局大乱,破了死局,硬是杀得人措手不及,呕得直想吐血。
“你是故意掉下虚空之境的?!”他跳下去后是如何上来的虽无从知晓,但倘若到了此刻都看不出这是故意设计出的一场计谋那便是蠢货无疑了。
面对苍珏的质问,昭华并不否认,反而笑道:“若非如此,以你多疑的个性,怎会轻易率军过境?”
于虚空之境的两处悬崖上对阵虽可暂时拖延魔军的脚步,但毕竟太耗时间和军力,依照敌众我寡的形势看来,拖下去必然没有好处。只有将其引过天堑,进入通明殿外这处四面环山的腹地中方能一击即胜。只是以苍珏的性格,若非自己假死,他必定不会如此轻敌率军直上。
这一招虽胜算大,却也极险。
一是他能否从虚空之境的崖底安然回来并不是十分有把握;二是返回崖顶后是否来得及搬回救兵。这两点但凡有一点计算失误,后果如何已是显而易见了。
闻言,苍珏简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飞身上前撕碎那张笑脸,满身怒气正不知如何发泄,恰好浮霄不长眼地窜到眼皮子底下,小声道:“尊上,如今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不如先假意同仙界和解,待撤兵同妖王大军汇合后再做打算?”
这贪生怕死的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怂恿退兵,他正愁着无处发泄,抬起脚就往浮霄的心口上使劲一踹,骂道:“你若怕死就自己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蛊惑军心!”
这浮霄怎么说也算是四大护法之一,就连从前千刹在位时都得礼让三分,何曾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下过脸面,心底不由恨极,只是碍于石心镜,他不得不隐忍下来,退至一旁不再说话。
昭华见状轻笑了下,“你的属下思虑倒是颇为周全,只可惜如今妖界大军已被阎君带来的援军前后夹击,想来自身难保,实在难以做你的垫脚石了。”
苍珏踹完那脚后怒火倒平息不少,冷静之下脑子也跟着飞快运转。眼下的形势虽说不容乐观,但他至少还有两张底牌在手,未必真的会输。想到此,他唇角不由上扬,眯着眼道同身旁随侍轻声低语几句后又抬头看向昭华,“上神一计请君入瓮固然使得极妙,却不知这不长眼的箭矢射下来,可否能恰好避着你那心上人?”
说罢,他击了两下掌,两旁的魔军退让开一条通道,有几名随侍从后方抬着一副担架迅速通过,将担架放在地上后便低头退下。苍珏看了一眼正躺着一动不动的黑心,对上她淡漠的神情不禁笑了,然后开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师父命大没死,只是他带着救兵要来杀本尊,我本不想你那么早死,但倘若他不怜香惜玉,就别怪本尊拉你陪葬了。”
他蹲下身,一把将仰面躺着的她拉坐起来,指了指那同青娥正并肩站在云端的昭华,似笑非笑道:“你瞧,他们俩多般配,一个是上神,一个是公主,实在是没你什么事。若他真的不顾念旧情,也别怪他,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他这话一听便知是为了扰乱昭华黑心等人的心神,青娥不由怒火中烧,斥道:“你休得胡言,快把黑心放了!”
黑心早已听到动静,如今顺着方向抬眼看过去,果真瞧见了他。好好的,毫发无损的模样。她虽十分高兴,可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他既然没有事,那阎流光呢?怎么不见他回来?只是还没等问出口,背上忽然又被苍珏拍下一掌,掌力虽不轻,但兴许是疼得太久,这一下反倒有些麻木了,硬是忍着一声未吭。
昭华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黑心就在苍珏的手中,如今见到此景哪里还能云淡风轻地保持镇静。当下掌中蓄力,欲飞身而下。苍珏自然看出他的意图,立马一把扣住黑心的脖颈,轻笑道,“这便心疼了?我不过只使了三分的力。你若一声令下,那围在四周的弓箭手立刻就能把她扎成一只刺猬,彼时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手下微微使劲,看着昭华逐渐铁青的脸色,十分满意道,“要想留住她的命,就让那些碍眼的人统统退下!”
昭华凝眉不语,唯一双五指修长的手握得死紧。青娥闻言冷笑:“像你这样卑鄙无耻言行不一的小人如何会守信用?只怕前脚撤兵,你后脚就能动手杀了她。倘若有诚意,你先放了她!”
“当本尊没有脑子么。”苍珏手上又使出几分力,直至黑心的面色几近苍白方停止,而后抬头问,“给句痛快话,究竟退还是不退?”
昭华抬起手,正要说话,通明殿外忽有一道声音凌厉传来,“昭华上神休要糊涂!这个女人早已入了魔道,同那苍珏本就是一丘之貉,如今故意演戏给你看,你竟也相信?!如今仙界危在旦夕,胜败就在此一举,万万不可为了她撤兵!”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把黑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王母。
黑心虽然也不希望昭华为了她轻易退兵,可乍一听到这话还是不禁气得怒火中烧。这一气倒是把一时堵住的气血给无意间疏通了,本已尽数断裂的经脉此刻正随着不停涌动的魔血以身体可以感知的速度飞快修复接连而上。悄悄动了下四肢,竟已可以活动自如。
旁人看她一副绵软无力的模样只当她已是废人,殊不知方才她一咬牙已饮下魔池之水。本幻想十分美好,这魔血既然如此厉害,一旦解开封印定会瞬间修复所有断裂的经脉,然后出其不意给苍珏一个乌云盖顶,打得他老家都不认识。可没成想这魔血似乎有些嫌弃她这副半残不废的身体,硬是堵着周身血脉不肯自由运行,害得她一边受着经脉断裂的苦楚,一边还要忍受气血拥堵丹田暴胀之痛,只能一点一点以仅剩的那点真气去疏通,虽有效,但进展极为之缓慢。
正苦于无可解之法时,王母这番话倒是让她硬生生气通了血脉,而体内流淌的魔血瞬间以汹涌之势席卷过周身的经脉,温热的血液让已有些僵硬的肢体慢慢恢复了知觉。
昭华听了王母的那番话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青娥忙道:“你莫听我母后的,如今救下黑心最是要紧,不如先撤兵再作打算。”
昭华正欲下令撤兵,一直盯着黑心未曾转移过的目光却倏地凝住,向来波澜不惊的神情亦不觉流露出一丝诧异。青娥觉得奇怪,不禁也转头去看,可一看之下不由轻呼了一声,又立刻捂住嘴,眸中满是惊疑。
本死死扣着黑心脖颈却一直望向昭华方向的苍珏都察觉出不妥,慌忙转过头来看,却忽的对上一双细长妩媚的双眸,不觉一怔。还不等反应过来,五指突然剧痛,低头一看,她的左手已攀上他的右掌,轻轻一掰,只听咔擦一声,指骨已然尽碎。
黑心轻轻抚过被掐出红印的脖子,微微一笑,“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眼下就算你真的解除封印恢复了从前的法力也未必能打得过我,更何况。。。。。。”她故意停顿了下,瞅着对方倏然变化的神色,了然笑道,“你的法力从来都没有恢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