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当年一度将我推进无尽噩魇的人,那个知道堂弟为何会跑到孤庙吊死,而我又活下来秘密的人。
就是因为他,堂弟会死,而我,也成了一个终身背负着噩梦的人。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不是已经跌落悬崖,甚至连尸体都没法找到,当初这件事情还闹到了乡上去了,就连警察都找不到他的尸体,最后只能将他的户口注销,强行报了个死亡证明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现身在堂弟的阴婚婚礼上,不仅摇身一变成了经师,就连现身的时间点上,也是在我遇上了最诡异的时候。
这一刻,眼前的种种就像一块黑布,彻底的将我的双眼遮住,让我根本就看不清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只要一往下想下去,我发誓自己肯定会疯狂。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就像当年他对我,对堂弟做的那件事情一样,一切以人死才能化解么?
往事的一幕幕在这短短瞬间蜂拥进了我的脑海里头,残破的怒目金刚神像,杂乱无章,尘埃满地的孤庙里头,堂弟那幼小的身躯孤零零的悬在那“佛光普照”的匾额下,一道厉雷划破了夜空,照亮了黝黑的孤庙,也照亮了堂弟那张死不瞑目的小脸颊。
厉雷的光芒中,堂弟那张还尚带稚气的脸上,一双眼睛怒瞪着那庙中的神像,半截舌头耸搭在唇边,整张脸上有的只是诡异的靛紫色。
黑暗的孤庙中,我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这雷鸣电闪的夜色中,惶恐的看着他站在堂弟的尸体前,缓缓的转过身子后,朝我狞笑的说道:“他是替你死的,不是你不该死,你绝对活不过十九岁,活不过十九的,我会回来找你的,会回来找你的。”
那张脸,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将他忘记,因为他已经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十九岁,十九岁!
我喃喃的自语着,甚至不去管那具被我放在门槛畔的女尸,还有三叔三婶那满是愕然的脸色了,因为到了现在这个时刻,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十九岁”三个字。
因为我今年正好十九岁,也就是他当初在孤庙里头对我说过的那个年岁。
堂弟死的时候是十六岁不到,而当年,我才不过七岁,虽然在辈分上是大了堂弟,但在年龄上,我反而是少了堂弟许多,而这一切都因为我在家中是排行老幺,是俺爹在四十出头后才有了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来已经将这些记忆埋藏在心里的最深处,可今天,他却再次出现了,他这是要来向我讨命么?
究竟我跟他有着怎样的仇恨,才使得他当年逼堂弟替我死,现如今又再次现身来找我讨命?
“天马上就要亮了,你们还杵在门口做什么?”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心中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尤顾将脸上那两道弄眉一拧,极为不悦的再次说道:“难道你们想让全村人出来瞻仰么,还不快快进来帮我打理下手。”
“可是……。”
三叔显然是极为敬畏他说的话,不过想想也是,自家儿子的幸福就拿捏在他的手上,要是换成别人怕也是会这样吧?
他显然极为不满三叔三婶那副惧懦的模样,再次将眉头一皱,抬手抚了颚下胡须后说道:“可是什么?”
最终还是三婶的性子比较直爽一些,抢在了三叔前头对他回答到:“可是幺娃儿他不知从哪儿又背回了一具尸体呀。”
“那就先搬进来吧,反正我这儿需要一个年轻的人手。”
他深深的看上了我一眼,讲句实话,这一刻,我从他的那双眼睛中看到的是猜不透,而恰恰就是这种猜不透的目光,却能让我更加恐怖若斯,恨不得撂下这里的一切,先远离这一切的是非再说。
一个人如果恶,如果凶,他都不可怕,因为我完全可以想法子根据这人的心性来做周旋。
但一个人如果猜不透,那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他下一刻会干什么,会怎样的去把你推进炼狱里头,让你垂死不得,求生不能。
“不,我不进去。”
我直接开口拒绝了他,甚至不去理会三叔三婶的想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的心里头已然只剩下了懊悔跟恐惧,懊悔自己不该蹚这滩浑水,害怕自己真的会如他所说,命不过十九岁。
“你真以为能从这件事情摘出来么?”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等待我的竟然不是三婶的暴怒,反而是他的那一抹阴测测的冷笑,然而,就是他的这么一句看似若无的话,却把我的脚跟深深扎住,令我不敢再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