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里面,昏迷醒来的太皇太后一直咳嗽着,没有继续训斥赵煦,而是问其拿到虎符之后的打算。
“当今郡县,倍多于古,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具僚以过,资费日多,吏卒又倍,租稠岁减,清干良才,百分无二,动须数万,如何可觅?”
“是以孙儿想要‘存要去闲,并小为大,乃置州郡’。此为第一步,后面孙儿想着,便于中央管理,想要去郡,只留州县二级。”
即使太皇太后颔首幅度很小,赵煦也看懂了太皇太后其实是支持着地方的改革,也认同了他的方法。
果然,不一会儿,赵煦便听到了太皇太后极奇虚弱的声音,他需要以耳俯在其口上,才能勉强听清太皇太后所言——
“此法甚好。”
在被下的,枯瘦的手,哆哆嗦嗦的拿出了一个绣法精致的荷包,劲瘦的竹子活灵活现,并不陌生。
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太皇太后做起来也是十分的吃力。
赵煦赶忙接过,只觉告诉他,这个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原来一直在太皇太后的身上挂着。
“虎符,物归赵家了。哀家,也可以,瞑目了。赵煦,哀家也不要求你什么难做的,不要将哀家葬在皇陵,哀家已经选好百年之处了,攸宁知道的。”
赵煦点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明眼之人都能看出,太皇太后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了。
正待他起身要出去,唤攸宁进来见太皇太后最后一面时,又听身后虚弱的声音说了句:
“国家不是帝王的,而是百姓的。治理国家的也不是帝王一个人,也要群臣合力。这样独断专行之事,希望是官家最后一次了,切不可再瞒过三公与众多的朝政大臣!”
“单单帝王一人,再如何的圣明,也治理不出一个锦绣帝国!”
是最后的劝告,用着最真诚的语气,恍若一个担心着孙儿的祖母在离世之时对最不能放心的孙儿最后的嘱托。
赵煦回身,对着太皇太后真真切切的拜下去。自他懂事以后,就明白自己与威严的长乐宫太后之间始终都存在着一个跨越不了的隔阂。
可是,发现隔阂的同时,也忘不了幼时亲切教导自己的那个慈祥的祖母,可以将最生涩的大道理用最浅显的语言描绘出来使自己明白,会给自己挑最适合的老师。
记忆中的祖母,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从新的重叠在了一起。
有多久呢?他的皇祖母,面对他之时,再也没了笑脸,只剩下严厉的斥责。
满满的回忆冲进脑海,赵煦跪的诚心诚意,生前,所能送祖母的最后一程。
在赵煦出来之后,攸宁根本顾不得赵煦是何样的表情何种的心情,飞速的掠过他就冲了进去。
看见攸宁后,刚刚还对赵煦表现慈爱的太皇太后立刻换上了一副被气的要死的样子,加上她本就垂危的身体,可信度直接提高了十个档次。
攸宁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劝着:“外祖母,我叫太医进来好不好?让他们进来吧,母亲也带着近来寻的好药赶进宫了。外祖母你听话好不好?”
另一只手盖住攸宁的小手,太皇太后安慰的笑:“外祖母老了,也是时候了。这宫中的生活啊,有外祖母这样长寿的可是很少的,外祖母啊,是活的太久啦!”
“哪有嫌自己活的久的。。。。。。”攸宁低泣,她心中也清楚,太皇太后此翻是真的要,永远的离开了,离开禁宫这个磨人伤心地。
“你啊~~”太皇太后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轻松的样子,其实本就是轻松的,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被关了几十年啊!
“外祖母最后告诫你,你也看见了,赵煦为了拿回虎符,连哀家将死的这些日子都不肯等着,可见其心思之狠。这样的人适合当帝王,不适合当夫君,你便是为着哀家,也不能将心交给他,可知?”
听着外祖母气虚的声音,攸宁不禁问自己:是否真的可以管住自己去不爱,是不是真的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大周国母,贤良淑德,不嫉不妒?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太皇太后,激动的拍着床沿问:“为什么不回答哀家!管住自己的心有那么难吗?你能放心自己爱上一个气死哀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