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一袭话,令守旧派系面面相觑,世家们总不好明面上直言,世家权利的确过大,大的可以限制皇权的地步了。
真的嫌自个家族延续的太久了吗?
抖抖衣袍上的灰尘,程安怡怡然站起,不紧不慢的问了句:“如此,照着曾学士所言,皇权与改制密不可分的,那么,不改制,难道皇权也无法延续不曾?”
刚刚发言的太学生——曾巩,复又起立,垂拱而言:“学生并无此意,只是,改制可使皇权更为集中。还请前辈分明。”
“好了,我懂了。”程安道:“说来说去,主改革之人,还是认为世家权利过大,为了使皇权集中,不惜令朝堂官员良莠不齐,为满足庶族的一己私欲,令血统低贱的庶民,与天子同台。真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自然,鄙人私以为,世家乃是为天子服务,世家倾力培养家族子弟,更是更好的为皇权服务,为天下百姓服务。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世家人居高位之上,忧庙堂之高,忧天下之远。”
“如此,又何来的,世家限制皇权之说?想来是各位一厢情愿的认为:天子无法容忍有人于身侧,时时谏言。”
“不是这样,各位何苦要坚定的使朝堂本不需的人,使江湖之人立于庙堂之上?”
并没有直接从改制上言,只说庶族坚持改制,都是私心所致。
间指支持改制之人,其心可诛。
一时,支持改革的儒生不知如何应答。
“咳咳……”赵煦握拳咳嗽了两声,提醒青晏该说话了。
刚刚还神思不知在何处的青晏,听到了提醒,迅速反应过来。
悠悠的站起身,稽首道:“先生,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
“你说。”程安抬手,示意青晏问。
“先生说庶民不适合朝堂,那么,世族又何曾,适合朝堂了?”青晏问。
“世家倾力培养子弟,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报效于朝堂,自是有用的!”程安笑答,倒是没因青晏年纪更轻,而有想让的意思。
“很好。”青晏顺势言问:“那么,小僧也不多说古往今来之事,只问。当初西南告急,军饷被盗的真相如何?”
“这……”程安失言片刻,随即道:“那些不过是个别不成器的所在,世家子弟大多还是如护国公宋衍等,益于大周的。”
“诚然,小僧认为,先生所言皆正确。可时人推崇魏晋名士风范,而不愿入朝,间以先生为首等真正有才能的世家子弟,皆厌恶朝堂之风是与不是?”青晏扬起一个纯善的笑容,不染杂质,仿佛问出诛心之语的并不是他。
此问,若程安答是,那么自然认为朝堂陋习频频,才使真正有才学的避在江湖之远。若不是,那么他多年来所拒绝为官而带来的好名声,将一朝散尽,给人的映像将会是,为博声名的小人而已。
而以上两问程安的回答,这问,他或许只能回答不是。否则,坚持守旧的右边群臣,所有之言,都将成为对方攻击的漏洞。
到时,必输。
程安没有开口。默认了答案为不是。他成名太久,未曾想今日掉入一个未及弱冠的小二的,言语陷阱里。
本来不过是过来走个过场的太皇太后,听到此处,皮笑肉不笑的问了赵煦一句:“官家到找了个好帮手。”
“不过是不知事的小儿罢了,言语不敬处,还请祖母见谅。”赵煦答。
太皇太后不再回答,只看着堂下如火如荼的辩论局势。
脸上,神色莫明。
程安不语,青晏开始正题的辩论,只听他说:
“世族中,能者十之八九,适合朝政者减半,愿出仕者再半。因此,出仕者不够朝堂所需,庶族进入朝堂,补上空缺。”
“今,同样是因为,两族可出仕人数不够朝堂所需之数。改革官制使庶民进入朝堂。有何不可?小僧年幼,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但是,前辈先生们为何一再妖魔化新制,小僧真的不能理解。”
“庶民或许未接触过教育,可这点上已经有解决方法了,官家各处设立崇文馆,便是为庶民入学准备。何况田野间,有识之士真的不少。”
“佛语本云:众生平等。可是,礼法制度深入社会根部,将众生分了个三六九等。其实,谁不是一样的,只不过来世间走上一遭罢,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故此,为何要禁止新制,令大周陷入无人可用的困境,只因礼法等级的歧视?礼法中可有言明:庶人不得为官?”
就此,支持新制的左方,绕着青晏给出的新点开始辩论。
右方未能找的新的切入点,倒是频频,重复论述起来。
终于,时长三个时辰的堂前辩论,由太皇太后亲自结束了。
“够了,改革新官制之事,推行科举,设立文院。官家去做吧!今日,却是你们赢了。”太皇太后立在梯处,背对着赵煦,俯视堂下众人,悠悠开口。
突的,语气一转:“此事所带来所有的负面影响,希望官家都可以承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