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到!”慈安殿门口有人轻呼。
蔡风龙行虎步般踏入殿中,顿觉眼前一亮,这一片素白之色,使其心中微酸。方记起胡琛的尸体并未下葬,众人自然不能尽情地享受宴会之乐,他当然不能感到不满。
众人见蔡风行入,忙起身相迎,再见元叶媚和刘瑞平均是一袭宫装,如来自瑶池仙子,禁不住眼前一亮,就连万俟丑奴和赫连恩都不能掩饰自己的惊艳眼神。另外六名高平大臣更无法自制自己的目光。
蔡风对此见怪不怪,反而极为自然地笑了笑道:“蔡风来迟,劳大家久候了!”
胡夫人和胡亥的目光却只是停留在蔡风的身上,绽出异彩。
蔡风外披一件米黄色的披风,里面是一身蓝色的紧身装,将那充满爆炸性的线条暴露无余,浑身似乎散发着一种让人清晰可感的热力。生机和活力如膨胀的潮水般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撼,那种显眼的色调搭配更给人无限动感。
昨晚因天色太暗,根本无法细看,可是此刻,美人、俊男却构成了一种特异的气氛。
“齐王昨夜可休歇得习惯?”万俟丑奴首先打开话头问道。
蔡风一笑,极为自然地边行边向众人抱拳,行至殿中,停步诚恳地道:“胡夫人和几位将军大人如此盛情,使蔡风确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又岂有不习惯之理?”
“齐王果然非凡人所能及,谈吐如此风雅,实令胡适佩服!”一名须发微白的老者向蔡风抱拳诚恳地道。
蔡风心中一动,记得游四在谈到高平义军时,就提过其中有一位极为受到义军尊重的谋士胡适,看来也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了。顿时不由面容一整,肃然道:“原来阁下就是胡适前辈,久闻前辈智胜三军,义冠四海,一手行书更胜当年钟繇大师,隶草之书遒媚劲健,端秀清新,力透纸背,深得王右军大师的真传,蔡风仰慕已久了!”(注:王右军乃是人们对西晋王羲之的称呼。)
众人全都为之一惊,似乎没有料到蔡风竟对胡适也如此熟悉。
胡适在惊讶之余却多了几分得意和欢快,似乎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对蔡风的好感不由大增,口中却道:“岂敢,岂敢?老朽怎能与钟繇大师和王右军相提并论?说到智胜三军、义冠四海,更是不敢当,齐王见笑了。如果有空,老朽倒可以与齐王切磋一下书法之道,久闻蔡大将军的书法独树一帜,笔如刀锋,字字可见霸烈之意,那种以意入书的境界老朽只怕一生也无法达到。”
“哈哈,前辈过奖了,不过若有机会,倒是真想与前辈交流交流。”蔡风爽然一笑道,同时又转向万俟丑奴,笑接道,“万俟将军何不将几位大人介绍一下?也好让蔡风向几位大人问好呀!”
万俟丑奴一笑,那几名大臣立刻有些诚惶之态。
蔡风对元叶媚和刘瑞平极为放心,既然胡夫人想与她们沟通沟通,也便由她们去了。或许,俩人合力能够抚平胡夫人心头的创口也说不定。当然,女人间的事情蔡风没有必要多管,他必须彻底了解高平义军的军情,也好安排如何反击崔延伯的计划。他必须尽早、尽快领导高平义军夺回优势,否则在兵势处于劣境的情况之下,再宣布胡琛的死讯,那只会使义军军心更加混乱,战意大失,也就只能等待败亡一途。因此,取得一些战果是眼前最为迫切的问题,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胜利,用来热热人心也是好的。
万俟丑奴做事十分麻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东路守军的材料,以供蔡风参考。
刚才一顿洗尘宴,倒也极为丰盛,只是军务紧急,也便草草作罢,再说每个人都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此时胡琛仍未安葬,所以也不易太过放肆。
在座之人再加上三子与陈楚风,一共只有十一人。但如在慈安殿中一般,多摆出一个位置,那是空留给胡琛的,表示胡琛仍是处在不可取代的地位。
另外六人有文有武,文以胡适为首,其次是高桥、孙策,武则有驻军陇德和海原的大将军宋超与骆非,另外一人是马方,其人来自莫折念生部下的氐人主将。不过,此刻的马方对蔡风并无恨意,他能够进入胡琛军事圈中的主要原因是此人绝对可靠,也极富才略。
蔡风自然首先要表明自己前来是客的立场,虽然葛荣极为希望他能够将来统领高平义军,使之真正成为葛家军的另一股新生力量,但蔡风却知道,这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原因在于,他始终是葛家军的齐王,北齐军的第二把手。至少,在别人的眼中是这样的。万俟丑奴信任他,力排众议,愿意将兵权暂时交手蔡风,但却并不希望蔡风成为一个窥视权力的奸人,再说蔡风也绝对不会这样做。对于这一点,其实万俟丑奴早就有了先见之明,他知道蔡风不会那样做,所以才敢作出如此决定。
众人的秘密商议是在王府中进行的,足足经过两个时辰才正式结束。当然,大家商议时有所争论是不可避免的,但蔡风的话往往会起到很大的说服力,又有万俟丑奴、赫连恩的全力赞同,再加上胡适的论调相助,蔡风至少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是消除了其他将领对他的顾忌和疑虑。至于军情,蔡风只是将各路义军初作了解,并未真正发表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有些事情并不必要立时作出答复,而是应该审时度势之后才能抉择。至于蔡风对自己的作战计划更不想谈,这并不是他对在座诸人的不信任,而是他一贯行事的原则。
虽然有人对蔡风这种忌讳莫深的做法有些不满,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行事的原则,何况蔡风所领的高平义军,只是万俟丑奴的那一支。
凌能丽赶到葛家庄时,已是自北台顶下山的第二十天。当她得知蔡风举行过婚礼时,心中竟升起了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欲哭无泪,顿觉思想一片混乱。
凌通也有些不知所以,心中也产生了一股落寞,似乎理解凌能丽的那种心情,也为凌能丽感到难过。
游四并未出征,葛荣也没有出征,他们似乎也极为了解此刻凌能丽的心情,尽力派人开导她,这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葛荣虽然曾经做过浪子,但对这种极为复杂的男女之情并不清楚,何况这些年来他一心只是经营着自己的商业王国,更忽略了男女之情。所以此刻也无法安慰凌能丽,游四同样不行。
凌能丽心中气恼,气恼的并不是蔡风的婚礼,而是蔡风对此婚姻大事竟也不事先跟她说一声,也未曾与之商量,还让她一直蒙在鼓里,这对她似乎有些不公平。当然,她并无权如此指责蔡风,可事实上她很难谅解蔡风,至少他们仍是好朋友,仅凭这一点,蔡风在结婚时也应该通知她一声。
当凌能丽得知蔡风远去高平相助万俟丑奴的事时,她决定离开,并不想在冀州久留。
对于流落江湖,凌能丽并不陌生,但她从来都没有这刻万念俱灰般的感觉。
望着夕阳,凌能丽只是紧了紧那件穿了两年的虎皮披风,静静坐在山坡上。
葛荣无法挽留住凌能丽,他同样感到有些痛心,凌能丽是蔡伤的义女,便等于是他的子女一般,而他最疼爱蔡风,爱屋及乌,自然十分关心凌能丽。可是蔡风与凌能丽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唯有游四似乎隐隐感觉到一些事端的缘由,那是因为凌能丽上次留信不告而别,这为蔡风的心头种上了一些难以抹去的阴影,也是蔡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对凌能丽有些不公。因此,他选择了尊重凌能丽的一切决定。
凌能丽却是心中气苦,她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应付眼前的现实,如果父亲抑或义父在身边的话,她或许可以伏在他们的膝上大哭一场,可是一切都是那般遥远。而她心中的悲伤,只能够深深潜藏在心底,这本就有些残酷。
凌通放重了脚步,依然未曾惊醒失神的凌能丽。
“丽姐……”凌通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并轻轻坐在凌能丽的身边,有些担心地望着一言不发的凌能丽。
凌能丽依然只是看向渐渐沉没的夕阳,未曾转头望凌通一眼,但却已经自那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我去高平问问蔡大哥,他怎么会这样做呢?”凌通有些气鼓鼓地嘀咕道。
“小孩子,你不懂。”凌能丽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眸子之中竟有了泪花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