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旅长动了动躺得麻木的身子,“不怎么样,就是身上僵得很,也腻歪。”
得,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全程忙着抢救,都没人想起来给他擦擦身子,确实够腻的。
而且他又动不了,躺久了说不定都生褥疮了。女婿是个文弱书生,一个人没法儿给他翻身。
杨海润抱着孩子退出病房,由他老公和顾学章用热毛巾帮老爷子擦身上。
“妈了个蛋,这么久终于松泛了。”擦完的老爷子伸伸腿,抬抬手,“先睡吧,明儿再说。”
他倒是舒服了,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均匀,三个年轻人却哪里敢睡?一会儿担心这是不是就传说中的“回光返照”,一会儿又疑惑是不是草药起效了?毕竟,他的中气,比起昨天可是强太多了!
可老爷子睡前说别给他叫医生他想睡个安生觉,他们只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等天亮。
中途,顾学章实在是困极了,趴在床尾眯了会儿,梦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追在他屁股后头,他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回不了头,就在那儿猜,到底是幺妹还是早逝的小四妞。
猜着猜着,天就亮了。
多年的生物钟让老爷子躺不住了,不顾众人阻拦,在床上就做上仰卧起坐了,活动开又是一组俯卧撑,撑得那汗水一滴滴的滚落,杨海润终于憋不住,找了大夫过来。
老干科主任看见那哼哧哼哧的老头儿,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这……这还是那啥,下病危的癌症病人吗?
杨海润苦笑,“大夫你快劝劝我爸吧,天一亮他就闹着要晨练,可……”
“等等。”主任看着心电监测,“怎么不亮了?停电了吗?”
老爷子得意的扬扬手,早让他拔了扔出去了!
“不是,这……老旅长您还能俯卧撑?”
杨旅长蹬着铜铃大的眼睛,“怎么,快死了就动不了了?老子年轻时候这都不是事儿,你这样的我能一只手拎起三个来!”
杨海润碰了碰她爸,对大夫怎么能这么冲。
然而,他这样的功劳和军衔,就是有冲的资本。主任推了推眼镜,讪讪的笑了笑,“我不是这意思,那您先练着,我给你接上看看怎么样?绝对不打扰您。”
杨旅长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
可接上检查设备,主任震惊了。他的心率、脉搏、血压、呼吸、血氧含量……一切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试探着问:“您老,呼吸还困难吗?”这几天已经喘不上气了,吸氧都困难了。
杨旅长傲娇的秀了秀肌肉:“你看我困难吗?”
得,问了句废话。主任赶紧跑出去,让护士把各项检查设备推过来,老干科高级病房的待遇就是不一样,病人不用挪位,自有设备和人员来就他。
一通拍拍拍,照照照,老爷子给搞不耐烦了。主任却再一次震惊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骨头上的肿瘤好像比刚入院时小了一点。
可那是恶性肿瘤啊!不手术不吃药怎么可能会缩小?
“您真的没有哪儿不舒服吗?”
杨旅长把身上那莫名其妙的管子线子一拔,“我要出院,我要去大河口!”
众人:“啥”
老爷子噔噔噔下床,把病号服一脱,套上杨海润给他买的准备送殡仪馆时穿的寿衣,“怎么这么花哨?”
众人嘴角抽搐:“……”
主任还在追着问他有没有吃啥药,他把眼睛一瞪,“没吃!”其实,他一睁开眼就问是不是兵娃子给他吃小丫头的药了,他这么死咬不承认,估计还是为了保护孩子。
他能感觉到,那孩子不是普通人。
顾学章正为怎么圆谎而发愁呢,不止黄柔不想幺妹出风头,他也不想。当年小四妞是多聪明多可爱的孩子啊,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牛屎沟的小福妞?可红颜薄命,智者不寿。
没想到老领导这么善解人意,倒是让他省了一套说辞。
杨海润两口子也是人精,隐约知道是一个小孩救了父亲,也都闭口不言。
老父亲要去大河口,那他们当然也得陪着去。
于是,顾学章在开了三个小时的夜车后,又坐上了驾驶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