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章不说话,继续冷静的看着他们,“我只警告你们一次,再来踢我家门,你们等着。”
“对,对不起顾三叔,我们是太着急了,急着找黄阿姨。”后头的样爱生似乎更能听懂人话似的。
可他的赔礼道歉并未换来顾学章的松手,他依然门神似的卡在那儿,“找黄阿姨就黄阿姨,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凶我家崔绿真,你们走着看。”
样爱生咽了口唾沫,要知道这凶神恶煞的在家,他们哪儿赶呀?这不是听说他们盖房子,估摸着他去监工了才来的。
黄柔正在厨房洗菜,伸出头道:“谁来了呀,快让人进来呗。”
“黄阿姨,我是样爱生你还记得吗?”头却不住的往里伸,想要看见某个人。
黄柔一顿,人倒是记得,可样貌变化太大,看着像十七八岁大小伙子,不说名字她还真认不出了。
“黄阿姨今天看见我妈没?我妈和我弟秋生。”
黄柔更吃惊了,她跟周树莲已经多年不来往了,怎么找她找到这儿来了。“没看见,怎么了?”
原来,周树莲和小老三杨秋生啊,已经失踪一天了。
是的,失踪“一天”。自从她跟张爱国的事不清不楚的爆出来后,虽然没证据,可杨老太和杨发财心里发毛,看她跟看犯人似的严实,平时上菜市场买个菜都得掐着时间,哪天跟哪个男人多说两句话他都要揍她一顿。
周树莲现在不上班,也不用种地,哪儿都去不了,就天天带着孩子在厂里四处闲逛,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人闲话,关键她在人际交往上还真有两把刷子,把厂里领导太太团们哄得眉开眼笑,尤其是刘珍。
两个人简直相见恨晚,没见几次面就引为知己,恨不得同吃同住。
黄柔出于好心提醒道:“有没有去胡厂长家找过?”
兄弟俩一愣,“胡峻家吗?”
黄柔这才发现,他们好像不知道他们妈妈跟刘珍来往密切,她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周树莲的事,干脆推过去了。就这么两个大活人,还能真失踪不成?
说不定又是杨发财打她,她躲出去呢。
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本来是大上海的千金小姐,来到乡下嫁给杨发财那样的家暴男,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动辄鼻青脸肿,不说外人看着不像话,就是两个大的儿子,也不把她当回事。
在他们心目中,“母亲”也是没有尊严的。
可要说同情她吧,黄柔又同情不起来,她婚内出轨,破坏黄英的家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以前跟她的纠葛,黄柔早看开了,她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心思记那些仇。
可是,所有人都以为只是“闹脾气”抑或“出去躲一躲”的周树莲,居然一连三天没找到人,她的衣物和私房都还在,母子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满一个星期,杨发财才真正觉出不对劲,去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的民警本来也没引起重视,因为这两口子打架打到派出所已经不下十次了,每一次女人都挺惨的,可这是家事,他们想管也没权利管,每次只能尽量劝,男人听不听他们也没办法。
可一个星期不见,两个星期不见,三个星期还没找见人的时候,派出所也急了。因为考虑到她的知青身份,最近很多知青都接连返程了,为了回城可谓是抛妻弃子,他们怀疑她是不是偷跑回上海了。
赶紧联系上海警方。
可最近回上海的知青不要太多,有些还拖家带口的回去当黑户,警方和居委会忙查黑户都忙不过来,只是去周家父母所在地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回个电话说没回来。
杨发财却笃定她肯定是回上海了,不信邪,气哼哼带着俩儿子追到上海,扬言要找到她,狠狠揍死她,不然不回家!
厂里的邻居们听说,唏嘘不已。大多数人还是同情周树莲的,觉着好好个读过书的姑娘,要不是遇上下乡,哪怕是家道中落也轮不着杨发财这样的家暴男。要是真跑回上海了,那也是好事儿,脱离苦海。
当然,这些传说对崔绿真是没啥影响的,她全副心思都在“汤姆叔叔”身上。书虽然已经看完两遍了,可她总觉着某些地方理解不了,可能是因为现实的社会里没有因为肤色而歧视别人的案例存在,对黑人内心沉痛的呐喊无法感同身受……但不可否认,是本好故事书。
她又多了一个可以讲给好朋友听的故事啦!
春天一到,牛屎沟的一百多亩西瓜苗开始开花,桑葚也熟了,牛屎沟和李家沟顿时忙成一片。高元珍和王满银没空管高玉强,王老太太也管不住他,两口子一合计,给他送学前班啦。
可李家沟没有学前班,只能从一年级上起,这家伙去到一年级,字不会写,数不会数,连一二三都不会,严重拖后腿不说,还无法无天管不住,不是揍哭了同村孩子,就是气哭了老师,最后被赶回家了。
作为李家沟小学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赶回家的孩子,高玉强一点儿也不害羞,更别说难过,不用上学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元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这么放养下去,这孩子就要玩完了,上学迫在眉睫。可雨花街道的学前班他没户口,进不去,最后还是黄柔给他们想办法,跟厂里开个口,把他安插进子弟小学的学前班。哦不,现在不叫学前班,叫育红班啦,还是由徐大玉担任班主任。
崔绿真好想对温柔的徐老师说句“保重”,高玉强不知又要闯多少祸呢。
这不,刚下课,她就叫上两个好朋友,猫着腰绕到育红班窗外悄悄往里看。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并未出现,他居然跟其他小朋友嘻嘻哈哈玩得可开心了,而徐大玉老师也没有哭鼻子,没有生气的迹象。
三个小姑娘觉着,不对劲。
杨丽芝可是知道高玉强的,欲言又止:“你弟……忽然静悄悄,肯定在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