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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黄柔两口子在李家沟——大河口——红星县之间来回奔波,既要做好单位分派的本职工作,又要处理罐头厂的生产销售上架一应事宜,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是一挨枕头就睡着。
累极的黄柔,哪还有清高文雅的知识分子形象?呼噜打得比小猪儿崔绿真还响。
当然,崔绿真此时在牛屎沟,那是愈发的乐不思蜀了……直到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下午,顾三回来接她。
“叔叔我妈妈呢?”
“妈妈今天要加班,行李收好没?”
幺妹嘟嘟嘴,“妈妈又加班呀。”她有一米米点的不开心,但很快,要上一年级的喜悦胜过了这点小小的遗憾。
她都是一年级的大朋友了呀,大朋友怎么能跟妈妈生气呢?
崔老太早在中午的时候就给她收拾好行李,两三套衣服,两双鞋袜折得整整齐齐,装进一个双肩包里,还有两大口袋的萝卜花生土豆红薯,都是地里刚刨出来的新鲜货。
“回去赶紧趁新鲜吃,啊,吃完下个礼拜再回来拿,我让你大伯给你刨。”崔老太怜爱的,不舍的摸着孙女的头说。
“好哒奶奶,你在家要好好的啊,下雨就别出门割草啦。”初高中提前一个星期开学,干活顶半个大人的春苗去了县城,日常承包牲畜三餐的友娣、春晖也去了大河口,现在家里只剩春芽和小彩鱼。
当然,春芽明天也要被押解进村小学一年级的教室了,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哭着闹着不要上学,如果非要上的话她也要跟幺妹一起上……可这明显是不可能实现的呀。
林巧针抹着泪把她哄睡,踩缝纫机的脚更用力了。
儿子儿媳上山出工,家里只剩捣蛋鬼小彩鱼,崔老太任务繁重,不论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都要上山讨猪草,有时候冒着大雨也得进山。前几天因为路滑,踩烂泥上滑倒一跤,胳膊肿了一个星期还没好。
幺妹轻轻的拽了拽老太太的衣角,示意她弯腰,“奶奶有时间一定要来城里看我们哟,我给奶奶做饭吃。”
“哦?乖乖会做饭啦?”
幺妹睁着大眼睛,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会呀,我会炸油条烙鸡蛋饼,还会烧青菜汤。”
说得振振有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真会嘞,其实她就是经常看妈妈做,看得多了每个步骤都能倒背如流,觉着自个儿也能做了,可其实一次都没机会实践过。要说她真真切切会做的,唯一会的,那就是熬面糊。
把个崔老太高兴得,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揉了揉她头顶,“好好好,奶等着吃你做的饭。”
幺妹自信满满的,挺着胸膛,告别了满院子的植物和大白鹅大黑猫小小鸟一众好朋友,踏上她的小学生之旅。
经过一年半的教学成果展示,也经过市三纺近三年的如火如荼的生产,越来越多的职工把孩子带到大河口来,周边公社生产队有关系的人家,都把孩子送进来,子弟小学今年的招生规模之庞大,已经达到和县一小一样的规模。
甚至,在师资力量上,规模比县一小还大。作为全市创收的龙头企业,厂里向市教育局申请,一次性要到了二十名小学教师,加上原有的十三名,现在的子弟小学也是有三十三名专职公派教师的学校了。
刚吃过晚饭,幺妹就激动的把明天要穿的新衣服找出来,那是暑假里三伯娘照着她的身影重新做的一条背带裤。去年那条虽然还没破,可已经要包不住她的小屁屁啦,被妈妈送给春芽姐姐穿了。
除衣服是新的外,其他倒都还能用,小书包小皮鞋铅笔橡皮……嗯,她又帮妈妈和叔叔省下一大笔钱啦!
叉腰!
黄柔这几天累惨了,坐沙发上腰酸背痛,干脆躺下去,脚搁丈夫腿上,由他帮她按摩足底。
“一年级班主任定下没?”顾三看了一眼忙进忙出的幺妹,温声问老婆。
“定了,杨老师带一班,陈静二班,另两个新来的赵老师和姚老师在三班四班。”按照惯例,五年级毕业班的班主任会落到一年级来,重新带一茬新韭菜,可不知道没什么,杨老师没能继续升带五年级,黄柔也没能回来一年级。
她舒服的眯缝着眼,“我估计还是带五年级。”
谁不知道毕业班最难带?学业繁重,要操心他们的考初中问题不说,十二三岁的青少年,正是叛逆的时候,要是教师威严不够的话,还管不住他们嘞!当一年毕业班的班主任,顶上能多几十根白发,就问你,这样的工作谁愿意主动干?
可黄柔去年的毕业班考得很好,全市统考前十名里居然占了两个,班长和胡峻,这还只是四十多个学生的样本,如果再多给她几十个学生,保不准还能再多出两个嘞!
这样的班主任,学校肯定不舍得让她去带低年级。
正说着,忽然想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幺妹赶紧哒哒哒跑去开门,黄柔坐起来。
“静静阿姨!”
“小绿真还不睡觉,当心长不高哦。”陈静趿着拖鞋进门,两个月不见的她的似乎是又瘦了几斤,整个脸都瘦得脱相了,只剩一双大眼睛还有点年轻女孩的模样。
可眼睛再大,里头的神采却不再。
黄柔和顾三同时在心里叹口气,“怎么来了,绿真给你阿姨倒杯水去。”
陈静坐到沙发对面的板凳上,看着黄柔,轻轻的笑了笑,“怎么,见鬼了?”
她若无其事的摸摸颧骨,“先说好啊,骂人不揭短,不许说我又瘦又老啊。”
黄柔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才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毫不留情的说:“知道又瘦又老,那还不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