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看着她,气哼哼的,明知故问:“这小孩谁家的?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别是进来偷东西,刘建国我警告你,赶紧把她弄出去。”
刘建国咽了口口水,紧张的说:“这不是……”
“不是什么,快,把黄毛丫头弄出去!”女人厌恶的瞥了一眼。
幺妹明显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厌恶的,就像以前的卫老师一样……她知趣的扁扁嘴,自个儿坐回板凳上去,不喜欢她就算啦,崔绿真也不喜欢她哟!
“喂,你个野孩子什么态度?我说的话你聋了吗?居然还敢白我,有爹生没爹养的黄毛丫头!”
因为声音大了,其他人都躲在门外看热闹呢。别说,这尤雯雯纹着蓝黑色的眼线,眉毛画得又黑又长,看着是怪吓人的。明明也才二十七八的年纪,偏把自个儿打扮得三十出头似的,哪家的小孩子见了不怕?
这么小大的孩子再被她指着鼻子骂,得哭了吧?
然而,幺妹没哭,她忍了忍,欲言又止。
其他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酝酿一场嚎啕大哭?哎哟哟,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要哭起来,得多让人心疼呐?有个小姑娘直接咚咚咚跑下楼,抓了几颗水果糖。
然而,下一秒,一把清脆的童声说:“我不是黄毛丫头,你才是,你是卷毛阿姨!”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尤雯雯头上,努力憋笑,除非憋不住……也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其他人再也忍不住,笑了。
可不就是嘛,大家背地里给她取的外号就是“卷毛怪”,本来清清秀秀个小姑娘,纹得鬼似的,还把头发弄的又蓬又炸,像那羊羔身上的卷毛。尤其走路的时候再扭着屁股,可不就是活脱脱的一只羊吗?
这时候烫头发可是资本主义倾向的恶劣作风。可她硬跟人说她的头发是天生卷,再加她父亲又是县社二把手,老书记不在,那就是一把手……谁也不敢说不是。
行吧行吧,你说自然卷那就自然卷。
“你!”尤雯雯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有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
幺妹的亲生父亲虽然不在了,可她被崔家人保护得很好,还是第一次被人骂这种话,一脸懵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谁说她没爹养?尤雯雯同志,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把我这个孩子父亲置于何地?”顾三猛地拉开会议室的门,大步走过来,还将堵在门口的她撞得身子歪了歪。
“绿真看完没?”
幺妹咽了口口水,她终于明白卷毛阿姨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的爸爸……她脑海里又浮现那个画面,男人闭着眼睛飘在水面上,被汹涌澎湃的河水淹没,迅速沉到河底,再也没飘起来。
她忽然眼眶发酸,鼻子好痒。
她的爸爸,是真的死了,而阿姨骂的是她死去的爸爸。
顾三看她眼眶发红,惊觉不对劲,立马一把抱起来,把她脑袋按在自个儿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背,对不起对不起,让绿真受委屈了。
幺妹只觉嗓子眼又酸又涩,像有什么堵在那儿,堵得她喘不上气,爸爸……爸爸……她的爸爸……
“哇……呜呜……叔叔,我……我……嗝!”忽然无声无息的抽噎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就是特别委屈,特别难过,委屈到极致,她反倒说不出话来,抽噎变成打嗝,嗝得胸口高胀,膈肌翻滚,仿佛一口气就要上不来。
顾三被吓到了,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孩子能委屈成这样,饶是见过血肉模糊见过鲜血淋漓,他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幸好门口有个中年妇女道:“从下往上给她顺,这是换不过气了。”
顾三笨拙的试了两下,可他实在没处理过这么小大的孩子,力道和手法都不得其法,眼看着幺妹已经“嗝嗝嗝”的抽搐似的发抖,他额头都冒汗了。那女人跑进来,拇指和食指合拢,夹着幺妹的脊梁骨,从腰间开始逐渐往上,另一只手给她左左右右的轻按着。
慢慢的,幺妹才喘过气,委屈的趴在顾三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已经知道害羞,知道自尊了,即使再想哭也会控制住不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绿真怎么样?要不咱们去医院?”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尤雯雯脸色更难看了。
“不要。”幺妹摇头,头埋在他胸前,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顾三忙抱着她掂了掂,“好好好,咱们不去,绿真乖。”
众人面上不说,心里都是惊诧:这和蔼可亲的男人还是那不苟言笑的顾主任吗?温柔得都快让人陷进去了!
拿了糖的年轻女孩,满眼羡慕的看着幺妹,呜呜,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爸爸,叔叔也行呀!
“来小朋友,吃糖吗?”她这才想起来手里都快捏出汗的水果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