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琰坐在马车里,外面一帘之隔就是刑部,那里此刻围了不少百姓,也是听闻今日听说刑部要审判一个穷凶极恶的灭门惨案的凶手,他们就早早等在刑部外等着开堂审问。
周惜琰深吸一口气,还是撩起帷幕看了眼,望着刑部的牌匾以及四周的衙役,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她望着这座气派森严的大门,她在这里曾待了两年,过了两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在顾云绗死之前她曾经有多厌恶这个地方,之后顾云绗死后,她作为一个魂魄飘在这大周朝无数次回到他们相处两年的牢房,她不愿离去,甚至想着也许顾云绗死了是不是也有魂魄,她是不是还能见对方一面?
可她直到看到仇人一世荣华,她却无能为力,直到含恨重生之前,她都没能再在这里见过顾云绗。
如今他就在这里,除了最初那一面,她将正式见到他,大概是太过期许,她甚至有些胆怯。
可随着咚咚咚的一声响,周惜琰抬眼,眼神已经镇定下来,她转过头朝沈老作揖:“外公,我先去了。”
沈老嗯了声,抬抬眼,视线在周惜琰身上扫过,最后望入她的双目,却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放心,一切有老夫在。”
周惜琰下了马车时洪大人已经等在外面,洪大人已从沈老那里知晓周惜琰的身份,对周惜琰很是客气,虽然不懂为何七皇子好好的要来参与这桩事,可七皇子愿意,他自然是愿意交好这位皇子。
洪大人是大理寺卿,掌管刑狱,偶尔与刑部有案子交接,他过来商谈事宜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也不会引起怀疑。
等章相爷的人知晓了再来组织,却已经来不及,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周惜琰这次扮作的是洪大人的随从,她年纪瞧着轻,脸又涂黑,但气势淡定从容,倒是不容小觑。
两人并两个大理寺的主簿随即跟上,到了近前,主簿拿出官印,刑部的衙役一愣,却也很快放行,只是诧异不记得这段时日有案子跟大理寺交接啊,怎么洪大人亲自过来了?
可洪大人来了,他们匆匆报上去,很快刑部尚书李大人就过来了,两人一番寒暄,李尚书谨慎询问洪大人来者何意,洪大人按照之前的说辞说是有人报案,牵扯到刑部的一桩命案,他就过来了。
李尚书松口气,刚想询问是何案子,咚咚咚的开堂声响起,李尚书只能先让人招待洪大人,结果洪大人干脆上前:“一直都挺好奇你们刑部是如何审案的,刚巧过来了,下官过去瞧瞧,不知李尚书意下如何?”
李尚书自然没意见,他们两个部门一向有交接,更何况,这洪大人当年是沈老的门生,又一向在百姓之间颇有盛名,李尚书虽然觉得洪大人来得突然,却也没把他与顾云绗这件案子上牵扯,既然同朝为官,自是没有得罪的道理。
于是,周惜琰因着洪大人的便利就跟随李尚书入了大堂。
她直到站在洪大人身后,偏过头望向入口的大门,此时有光照进来,远远的能看到刑部的大门口栅栏拦着的好奇的百姓也看过来。
衙役站好两排一声威武升堂,李尚书猛地一拍惊堂木:“来啊,带嫌犯!”
随着这一声,周惜琰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不多时,就听到有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有条不紊地一步步走过来。
周惜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此刻的跳动声,直到那道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大概是外面的日光太过耀眼,刺疼了周惜琰的眼,她却舍不得移开,就看到那身形倨傲的男子高扬着头,手脚都戴着锁链,被推攘着往前,却依然身形不懂,背脊笔直,一双眼深邃黑亮,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与不服输。
这般清俊冷傲的顾云绗是周惜琰没见过的,她见到的顾云绗就是自己死之后那一眼,对方握着她冰凉的手,眼神死寂黯淡,那一眼与如今的鲜活相比,周惜琰迅速偏过头,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失态。
顾云绗面无表情地抬步走进了大堂,直到站在正中央的位置,才抬眼看向上首的李尚书,也不说话,也不下跪,就那么冷漠地瞧着,仿佛如今被压着开审的不是他。
即使衙役上前将他手上的锁链解开,他也没什么表情,他这置身事外的态度让李尚书皱皱眉,可对方虽然是杀人嫌犯,却也官居七品,乌纱帽还在,按理说不用下跪,加上地方三年前还曾有过几面之缘,李尚书原本还有几分惜才,可等他翻看过卷宗,瞧过对方穷凶极恶的手段,更是对这顾云绗不喜。
加上前两日章相爷也不知从哪里得知此事,也点出这人太过心狠毒辣需重判才好,章相爷是他的恩师,即使没有恩师开口,光是看到这顾云绗的所作所为他也不会放过,更不要说连恩师也认同这人穷凶极恶,李尚书对他观感更差,顿时一拍惊堂木,斥责出声:“堂下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顾云绗依然站得笔直,面目沉定,一身清骨,让本来对他观感并不好的李尚书皱皱眉:这人还真长了一副好相貌,说起来之前恩师还想着将他拉拢过来,多亏并未成事,否则怎知这人狼子野心?
更何况他在刑部为官多年,见惯了很多案子,有的人衣冠楚楚内里却男盗女娼,有的人面露凶相却内心纯善,只观容貌并不能分辨此人好坏。
李尚书打消这心思,继续拍了惊堂木,顿时大堂内再次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顾云绗静静瞧着李尚书,他知道自己入了这刑部,怕是不会活着走出去。
章相爷是李尚书的恩师,怕是在他这桩案子开审之前,章相爷已经将所有的罪证、人证、物证都准备妥当递交上去,他的这个案子是个死结,没有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