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绞作未有问津的九连环,无甚可解。
可笑他以为这难得的心意是留给自己的,竟筹划起以后了。
原是那小子的,真是讽刺。
周琮手掌盖住眼睛,难以摆脱沉郁之感,喉间痒意升腾,剧烈咳嗽起来。
外头的十九立刻钻入车厢,从他身上找出秘药倒出两粒塞进周琮嘴里。
周琮面色苍白,眼角却因剧烈咳嗽染上绯红,药物起效,呼吸渐缓,他靠在车壁上,墨发铺陈于霁色锦绸之上,挣脱十九搀扶的手臂。
声音嘶哑:“无事。”
“主子可需十九陪着?”纵使晓得他的性子,十九还是难免担心,忍不住问一句。
周琮闭目养神,微微摇头。
十九无法强求,沉着脸坐回到车前,打算礼成之后去安昌侯府打探一番。
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明明世子拿到的时候还是高兴的,怎的读完便这样了!
别是阿厘姑娘遭遇了不测?不能啊,如若如此世子也该派人去瞧或者把人接过来。
十九左思右想猜不出来,打定主意要亲自去探探。
加冠之礼于承光殿前举行,有亲近宗室观礼。
辰时,天光大盛,宫宇巍峨,金砖铺地,周琮跪其上。
肖兆棠身着常服为他加冠玄端,周克馑采衣盖以玄色,拜下磕头。
礼部尚书海诸服紫,金玉带十叁銙立于侧,手持锦帛,宣文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肖兆棠又依次加冠皮弁服和爵弁服,海诸再宣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云云。
周琮身上已然十分繁重,生出细汗。
肖兆棠将他扶起,见他比自己还高些,笑道:“孤便为你取字‘晏之’,华美琮璋,明朗显之。望晏之往后足履实地,高顾遐视。”
“谢陛下赐字,晏之谨遵陛下嘉训。”周琮垂腰又做一礼。
“莫再拘礼了,诸卿等着跟你说话呢,孤有事先行一步,你们也自在些。”肖兆棠匆匆而走,众人皆呼:“恭送吾皇万岁。”
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么大日子圣元公主居然未在,皇帝去向又似是梧桐宫,都难免生出些五花八门的猜想。
周琮温和笑着同前来贺喜的众人交谈,礼服堆迭之下也不难看出芝兰玉树的身姿,又生了双含情目,笑着望向任何人都显得无比真诚。
太阳穴胀痛,他双眼泛黑,耳边一声声“晏之”叫的人烦躁,却还得耐着性子应酬,所幸咳嗽之症未再犯了。
许久,周琮陪着为自己祝词的海诸踏着石板路,慢慢出宫去。
海诸此人善于钻营,早就暗地里倒向公主党,同他一样的还有鸿胪寺卿庞宵芝,可周琮接触过后者几次之后便生出隐忧,或许是个变数未可知。至于海诸,一家老小的后路全被公主党捏在手里,不怕他生出二心。
“想当年老夫年四十一不过八品协律郎,不比晏之年轻有为啊。”海诸摸着山羊胡子,心中赞叹周琮的人品才貌皆是世间难求,可惜他身世复杂,婚事又由长公主把持,不然可作佳婿,可惜可惜。
“您说笑了,大器晚成,大音希声,海公已是世间佼佼,晏之承贵人之眷、先族之禄,不敢自比。”周琮笑道。
海诸又再说着什么,他心不在焉一一恭谨应下,走过宫门,终于分道扬镳。
周琮仰头吐出一口浊气,太阳眩光愈显,身上这一切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踏上宝车,吩咐道:“去安昌侯府。”
十九十四对视一眼,都有些摩拳擦掌。马夫驾车南去,引来无数路人回望这华美的车架。
过了半柱香时间,离侯府只余半里地,却听周琮反悔:“算了,回府罢。”
十九当即向十四做了个手势,自己如片叶飘落一般轻巧下了车辕,几步隐没于侯府侧边院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