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明亮的大厅中看到他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缓缓走来。
他穿着长及膝盖的灰色呢子大衣,黑色西装裤,身形高大,气度非凡。
沈灼第一次见到谭思古是在她以前那间还没装修的破旧画廊里。
彼时因为她唯一的一次鉴评失误,使画廊陷入经济危机中。大暑天,诸跃然打电话给她说:“沈灼,你必须去一趟画廊,谭思古来了!”
那时沈灼还没听过他的名字,虚心求教:“谭思古是谁?”
诸跃然吼道:“谭思古!大客户!总之快给我滚去招待他!”
后来她才知道,诸跃然的老公秦准正为百货公司做一期季度展的项目,需要购置几幅画做装饰,于是把迟川画廊的名片递给了他的上司——也就是谭思古。
巧了,谭思古这天正要去画廊附近办事,经过这里。
机不可失。
沈灼当即奔过去,在活动大厅看到一个白衬衣西装裤,黑短发,五官挺立的男人。
他正端立在右侧一幅画前,神情专注。
沈灼只一眼就肯定他是那个姓谭的金主。
“谭先生,下午好。”她用着拗口的开场白。
谭思古倒一点没介意,眼睛移到她身上,点头:“你就是画廊的负责人。”
“嗯……勉强是。谭先生有什么需要?”
画廊没空调,天气热,谭思古的衬衣后背湿了一片,他像是没觉察到,好看的下巴轻扬了一下,说:“我听秦总监说了你们画廊的情况,我需要十幅油画,质量当然越高越好。有什么可以为我介绍一下的?”
十幅,果然是大手笔。
沈灼笑出来,就算是为了钱。
她殷勤地给谭思古倒了一杯水,然后热情地为谭思古介绍了几幅画。谭思古听时不断点头,偶尔发表意见,态度极谦和,极有涵养。
当兴趣点达到一致时,就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沈灼对谭思古的第一印象很好。
几幅画的交流之后,谭思古驻足在一副巨大的油画肖像面前。
沈灼看到那幅画,微微一滞,呼吸有些急。
她问他:“谭先生喜欢这幅?不如买下吧。不贵,十万。对你来说算不贵吧?”
谭思古笑说:“我是个商人,喜欢等价交换。”
沈灼撇撇嘴:“你的名字可不像是这么俗气的人。”这是她卑劣的营销手段。
谭思古显然不吃她这套,他轻轻道:“名字不能代表一切。”
沈灼不由追问说:“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的青春是值十万的么?”
谭思古漫不经心道:“这幅画就是你的青春?”
沈灼耸肩:“这话我可不敢说出口,会酸掉牙!这……等等,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我的?”
谭思古看着她,笑而不语。
他的笑清清浅浅,像夏日里漂浮的柳絮,酥酥软软,又像冰凉的气泡酒,亦甜亦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