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娃站着一声不吭,他在想是哪个干的这件事,想挑起他和黄春花的吵闹。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要整自己的人。只有那个小地主站在远处的土埂上望着这边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批斗“黑五类分子”了,小地主就有些得意忘形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大声了些。
“恐怕,恐怕是那天划地时绳子没有拉抻嘛。”李翠花小声的说。“就是。”胖墩也替莽娃辩解“喂!苟队长大叔,是你们那天没有把绳子拉抻吧?”
王老汉把嘴上的烟杆儿拿下来说“不对。那天分明是把绳子拉抻了的嘛!老苟,你说是不是嘛?”苟队长嘴上也含着烟杆儿,只是点点头。那天划责任地,是他和王老汉牵的绳子,几个老汉就沿着两人拉抻的绳子,把箱沟挖出来。
“昨天白天都是抻展的,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就是他陈大莽昨晚上挖的嘛!”黄春花仍然气冲冲的说。好多人都还在指责莽娃,吵闹声越来越高,“哈哈!放生坝出怪事啦!儿子偷地老娘偷人呀!”这话是黄春花的大姨娘说的,她和黄春花一样,是坝上出了名的泼妇。
陈大妈听了这话,又羞又气的哭泣着离开了。人们早就在背后议论,说她与老疙瘩有勾搭,因为自从莽娃的老汉儿死了后,老疙瘩就经常往莽娃家跑,还经常给他们母子一些吃的用的。
莽娃见母亲哭了,气得满脸怒容。“你,你狗日的说啥子?”他怒冲冲的走到那个女人面前问。“老娘就说了,你两娘母都是贼娃子!说啦!你娃娃敢把老娘咋个呀?”那女人毫不示弱的骂。
“啪”的一下,莽娃的巴掌就打在女人的肥脸上,那声音很响亮,连地里的几只麻雀都惊吓得飞跑了。
那女人先是惊讶的望着莽娃,等明白自己的的确确被面前这个憨男人打了后,就一下子嚎哭着倒在泥土里,呼天唤地的哭闹起来。
黄春花见了,气愤的像一条发怒的母狮子,“陈大莽。你龟儿子敢打我大姨妈!”她骂着,就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把锄头,举着向莽娃冲去。这一下像惹了马蜂窝,那些黄家的老女少妇,也一窝蜂的向莽娃围过来。
“莽娃哥。你惹不起他们,快跑呀!”翠花和胖墩儿都吃惊的喊。
莽娃见黄春花已经冲到面前,手里的锄头正向自己头上砸下来,吓得转身就跑。春花手里那把锄头就砸在了他脚后跟的土里了。
“哇!好险那!”好些人都惊得大叫。“陈大莽。你龟儿子别跑呀!”黄春花骂着,又拿着锄头向莽娃追去,其他十几个女人也跟在春花身后,骂着很难听的脏话去撵莽娃。
就连黄春花那个八十岁的老奶奶,也杵着拐棍,一边跟在女人们后面跑,一边骂着“莽娃儿。你娃娃今天不给老奶奶跪在地上磕三个头,你就是没娘养的龟儿子!”
那个被莽娃打的女人叫黄幺娘,她在地上躺着闹了一阵,本想要赖着莽娃,不料大家把她丢在地上不管,去撵莽娃去了,只好自己爬起来,摸着那张留下几根指印的脸,去搀扶着老奶奶说“二娘。你别生气,等一下春花把那个龟儿子逮住了,就狠狠的收拾他哈!”
莽娃被春花和那些女人追的紧,只好在地里到处乱跑。公路上围了好些看热闹的过路人,一些车辆也停下来,还有些上学的娃娃,他们望着这个热闹的场面,拍着手高兴的喊:“天上的乌云撵乌云,地上的婆娘撵男人!”好多人听了都开心的笑。
大队书记赖喜礼和几个干部走来,看见莽娃被女人们追的象一条丧家的野狗,就问老疙瘩队长“老苟。这是咋个搞起的嘛,这么多婆娘去追一个男人,成何体统呀!”
老疙瘩指着土里,支支吾吾的不好说。旁边的王老汉说“唉。就因为划责任地,莽娃儿跟黄春花闹起来了。”
赖喜礼就恼怒的说“我就说嘛。那天开会我就不答应你们这样分土地,咋个?这不是引起纠纷了吗?人家二队就按田块分的,大家都没有意见嘛。”
“这是开社员大会定的,怨不得哪个!”老疙瘩有些气恼的说。
那些女人见逮不着莽娃,就一起跑到赖书记面前,七嘴八舌的要大队书记给她们撑腰。那个黄幺娘指着自己的脸,把一个肥得流油的身子往赖喜礼身上蹭来蹭去的说“书记哥呀!你看妹儿被那个小杂种打得好惨啊!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赖喜礼有些尴尬地大声喊“你们,你们快去把那个莽娃儿逮到,捆到大队部去狠狠的整他!”
几个大队干部就喊起人,想去逮莽娃,但坝子上不见了他的影子,连黄春花也没了人影。
“春花姐把莽娃哥撵到河边上去了呀!”小地主在田埂说。
赖喜礼就甩开那个黄幺娘,带着几个大队干部,朝河边上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