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遵从水艳儿的指令,从柴房的墙角处缓缓地爬出,他屏息凝神,像一只狡猾的猫,悄无声息地在地面上前进。
透过披风,他的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钱掌柜、赵金牙、贾大个和贾胖子四人正围坐在桌旁,他们并未对苏阳的方向投以太多注意。
偶尔,他们的视线会掠过苏阳藏身之处,每一次,苏阳都会心惊胆战,然后迅速静止,披风让他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使得他的行动不被发现,朝着厨房的方向悄然移动。
尽管距离并不遥远,苏阳还是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当他即将接近厨房,只剩下几步之遥时,突然,贾胖子站起身来,脚步沉重地朝苏阳的方向冲来。
苏阳心头一震,汗毛如针般竖立,内心悄声惊呼:“不妙!难不成我行踪败露?”
水艳儿藏匿于暗处,目睹贾胖子径直朝苏阳所在方向狂奔,眉宇间流露出一抹紧张,心中默念:“苏阳,千万保持冷静!一旦轻举妄动,便万事休矣!”
苏阳注视着贾胖子逐渐放大的身影,内心犹如万马奔腾,跳动不已,仿佛心脏即将承受不住压力爆裂,每一根肌肉都绷紧到了极点,一丝不慎,便会引发他的慌乱逃窜。在这关键时刻,水艳儿的嘱咐划过他的脑海,他心下一横,自嘲道:“真是没胆量!即便被他察觉到,将我碎尸万段又能如何?坚守原地,宁死不移!来吧,看你能否从你爷爷我头顶跨过!不信你脚底不疼!”
苏阳心中一横,纹丝不动,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贾胖子直冲而来,嘴里轻声念叨:“别过来,别过来……”贾胖子笔直朝他奔来,再过十几步,就会从苏阳身上跃过去。
然而,在距离苏阳不到十步的地方,贾胖子突然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已的额头,转身向后厨方向走去,一路小跑到达后厨旁的柴堆,随手抓起一大捆柴火,嘟囔着:“这里也有,这里也有,差点忘了!”贾胖子抱着柴火,转身大步离去。
苏阳望着贾胖子的背影,身体一软,骂道:“这个大胖子,真是要命啊,拿柴火干嘛!”
苏阳庆幸的是,贾胖子只是来拿柴火的,原本打算直奔柴房,却想起后厨墙边还有未用完的干柴,自然不愿多走冤枉路。
原来在这东北地方,季节寒冷异常,阳光一落下,立刻冷得刺骨。钱掌柜吩咐贾胖子去取柴,在院子里生一堆火。贾胖子确实没有注意到地上披着披风的苏阳,但从他那直冲过来的气势,苏阳刚才的惨状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事,如果是常人早就吓跑了,苏阳竟然能咬紧牙关忍过去了。
苏阳不再愿意等待,定了定心神,缓缓向前挪动,终于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后厨墙边。他筋疲力尽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愿动了。
贾胖子拿着柴火,在桌边不远处生了堆火,蹲在桌边喝酒,不敢上桌。
赵金牙和瘦猴留在这里,再加之他眼又瞎了,失去了依靠,满脸谄媚地对钱掌柜说道:“钱掌柜,您怎么能忍受得了寂寞,守着客栈十几年?”
钱掌柜微微摇动着脑袋,声音低沉地透露出他的秘密:“我之所以隐没身份,不过是为了自保。我的性命,是师兄钻地龙冒险从那爷那里夺回的。尽管我对那爷心存畏惧,但师兄的恩情如同深海般深重,让我甘愿在这孤寂中守护。客栈,不仅仅是一个简陋的栖息之所,而是钻地门一脉暗中研究巨坑阵的秘地。我始终期待着,有朝一日那爷想起我来,我将利用这巨坑阵为他捕获目标,换取我的自由。虽然我曾以为这希望渺茫,却出乎意料地捉到了四个那爷通过五百里加急信函点名要擒拿的人!哈,真是天助我也!”
“钱掌柜的为人,真是让人敬佩,”赵金牙的声音洪亮而真挚,“您的义气,您的豪情,无一不让赵某感佩。钱掌柜,来,让我们共饮一杯!”动作干脆利落,酒液随着他的仰头,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钱掌柜哈哈大笑声,回应道:“赵兄过誉了。”随后,他也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轻轻饮尽,仿佛是在回味这些年的经历。
赵金牙再次提起酒坛,为钱掌柜斟满酒杯,然后好奇地询问:“钱掌柜,如今客栈已经没了,您未来有何打算?”
钱掌柜沉思片刻,缓缓回答:“这十几年来,我守着这座客栈,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孤独,但也乐得清闲。我们钻地门一脉,大部分时间时间都在地下挖掘,以土为食,想想也真是有些无奈。哈哈,所以呢,等那爷到来,还我自由之身,我打算远赴南方,寻个繁华之地,再开一家客栈,从此退出江湖。”
赵金牙深吸一口气,感慨道:“钱掌柜,你这理想肯定能实现!来吧,我们再碰杯!”他准备将酒一饮而尽。
钱掌柜摆了摆手,婉拒道:“年纪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豪饮了!咱们慢慢来,悠着点,喝多了容易出错!”钱掌柜端起酒杯,只是轻轻啜了一小口,刚喝完,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迅速转头朝厨房方向望去,目光锐利,却只见秋风卷起落叶,掠过窗外,一切如常。钱掌柜轻哼一声,说道:“天气转凉了啊!”
赵金牙看不见,只能附和道:“山里的气候,太阳一下山就冷。”
苏阳斜着脑袋,注视着水艳儿从柴房后一跃而出。水艳儿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苏阳看水艳儿的身法,更加惊讶。
水艳儿或走或停,走的时候,唰唰唰飞速前进几步:停的时候,身子一顿,或蹲或伏一动不动,如同机械人一样。她行动的频率或快或慢,停顿的时间有长有短,停下来的姿势次次都不一样,整个人顺着地面起伏、空气流动、光线强弱改变的方向而变化不停,如同一泼无形无态的黑色液体,万千变化着,流动时瞬息变换,停顿时又如水变冰一样形态各异。
苏阳伏于地上,目光如痴如醉,不禁赞叹:“世间竟有如此灵动的身姿,宛如水在器皿中流转,瞬息变换形状。”若非他知晓水艳儿自柴房之后便开始动作,恐怕即使是看上许久,也难以捕捉到那细微的人影在悄然移动。
水艳儿敏捷地俯身,瞬间出现在苏阳的脚边,轻轻拍了苏阳一下,另一只手迅速摘下她的面罩,轻声说道:“快起来!”
苏阳这才敢稍微动一动。水艳儿将苏阳身上的披风拿起来,熟练地折叠成一团,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挎包中。
水艳儿轻轻侧过脸,目光所及之处,苏阳正仰着脑袋,眼神空洞地盯着她,仿佛被迷住了一般。她的脸颊上突然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潮,声音柔和而含蓄地问道:“为何这般凝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