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夜行天觉得对阵折流有点诡异。
因为现在他们双方都不明对方位置,不痛不痒地过几次招,既要算白琅的水月影虚像,又要算他的虚化假身。而虚像、假身都在变化之中,周围所有参照物无一可靠。要做到分毫不差地接下所有攻势,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折流每一招都接下了,这样他才能通过守势来缩小白琅真身所在的范围。
“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白琅听见真言在耳边炸开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就是折流的呵斥:“退下。”
这时候已经退不下去了。
前后实景忽然模糊,原本清晰立体的东西都好像变成了薄薄的纸。这纸张还被时间河流涤荡,逐渐单薄透明,最后融化其中,消失归无。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夜行天这个功法到底是什么?不仅能让他自己出实入虚,还能将世上存相之物全部化虚。总感觉他几次念及“众生相”都不像魔道咒言,更像是佛门真言。
眼见无路可退,这时候忽然天降救星。
“众妙之门,玄通之法!”
一扇众妙之门打开,化虚的万物重归于实,甚至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玄妙深刻。
白琅熬过漫长痛苦的真气冲荡,再一睁眼,正看见衣清明立于众妙之门旁边,夜行天在几步远的地方袖手看他。
折流没搞明白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扇众妙之门正好跟夜行天的前一个道法相抵消了。也就是说夜行天跟他试探着交手几次,探出白琅位置,准备一击绝杀,结果衣清明从天而降,将他打断了。
白琅见此情形,立刻对自己做出了深刻的反思:是,她太渣了,衣清明对她掏心掏肺,这种生死关头都愿意为她阻拦夜行天。如此跨越了身份立场的伟大爱情,她居然一直认为是无理取闹。从今往后,即便不能对他做出回应,至少也要温柔以待。
“……师兄,你听我解释。”
衣清明尴尬地瞄了瞄夜行天,似乎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方才他的直觉告诉他,白琅应该就在附近,所以他当机立断准备强攻。可没想到一个众妙之门拍下去,跟夜行天打重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夜行天自己出实入虚,谁知道他在哪儿,打的啥?
“他们真是师兄弟吗?”折流悄声问。
白琅看着天殊宫两个魔修对峙,小声回答:“都是洞阴极尊的徒弟。”
就这个配合,很有他第一次让白琅拔剑的风范。
让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最后衣清明实在受不了夜行天的视线,只好抬手瓦解了众妙之门,自觉退出战场。
“师兄,我错了。”他走前说,“可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期待你赢还是输……”
赢了,那下一个要被收拾的就是他;输了,那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力挽狂澜,弥补过失。
白琅在一旁听得哽咽了,听听这话,不是真情告白是什么?既有身份立场的纠结痛苦,又有缠绵哀切的复杂思绪。
太感人了。
原来衣清明草履虫一样的脑子里也能产生如此复杂的悲恋。
都是爱情的力量。
“你为什么哭了?”折流问。
“感动啊。”
“……?”
白琅擦干眼泪,双手捧镜,重新回到紧张的战斗状态。
折流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始终想不通她是被什么感动了。但这不影响他跟随白琅回到战斗状态,他手中的无形剑逐渐流出水光,凝化为煌川剑的实体。
一点河川色,万道急流辉。
与那铺天盖地的幽寂黑暗遥遥相对,锋芒毕露,无上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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