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对镇民对而言一定是个不能打扰的地方,想必这扇门从来没有被镇民叩响过。
而且方府毕竟不是真的府邸,它只是一个年代比较久远的传统家族,在不忘居看到的那些关于方家人的旧事里提到了很多成员,却没说过有门房。
应该是方家人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敲门,所以没有安排开门的人吧。
既然如此……
虞幸放弃了有礼节但不够响亮的门环,直接抬手捶在门扉上,毫无停顿:“咚咚咚咚咚咚——”
吵闹的声音气势汹汹,仿佛像个带队来拆家的恶徒似的,不知为何,虞幸自己敲得欢快时,忽然想起花老板在旅店房间玩人家小孩波浪鼓的情景。
“咚咚咚咚咚咚的咚咚咚咚咚咚……”
身后两人神色微妙,因为他们真的听见门后缓缓走来了一个人。
啧啧,还说什么重视规矩,这不是规规矩矩敲门人家不开,搁这儿暴躁砸门反而来人了么。
“谁呀?”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溢出,一阵轻微响动,大门被拉开一条缝。
缝中出现一只浑浊而警惕的眼睛,接着,门开大了一点。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站在门后,老人头发半白半黑,看上去得有六十多岁了,身穿一件长袖,长袖外还罩着一件围裙。
围裙上沾了些许木屑,稍微动一下就往下落,好像在走来开门之前,老人还在做着什么工作。
很难形容老派宅院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现代衣服的老人是有多么违和,虞幸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是虞幸在南水镇看到的第二个老年人,上一个旅店老板貌似是个将死的活人,而这位老人腰板硬挺,看着挺健康,却也如出一辙的死气浓重,也是一个病死的活人!
瞬间,虞幸同时想到三条信息。
一是方宵来信中,提到过一句园丁爷爷就要死了,再不回来就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了。
二是不忘居中,有一个刻木雕的老手艺人的故事。
三是阎理的描述,他说过,上次进入空荡的方府时,在花园那边有一个规则鬼物存在,暂时不知道触发条件,但一旦触发,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变成木雕。
这三者在虞幸看见面前的老人时合为一体,顿时确认了老人的身份。
老手艺人失去爱人之后在方府做了园丁,也就是方宵口中的“园丁爷爷”。
“你们是什么人?”园丁爷爷双手搭在两侧的门边缘,似乎随时都会把门关上,他并不严厉,反而自带一种十分慈祥的气质,可语气警惕,好像很担心他们是坏人。
阎理和美杜莎不说话。
他们之所以要跟着虞幸来,除去许多隐藏因素,最表面的原因就是,如果真能看到方家的另一面,那么跟着虞幸,他俩的身份就不用编造了,直接当带回家做客的朋友或者陪小少爷从外地回来的朋友就行。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从敲门开始就不一样,之前他们找遍了方府,都没看到一个能出气儿的存在,现在门一开就有活人。
那按照计划,只要交给方家小少爷聊就好。
“园丁爷爷。”虞幸微微低头,看着比他矮了很多,只到他胸口的老人,伸手将眼镜摘下些许,微笑,“伱不记得我了?”
听到他的声音,又看到没了饰品遮挡的这张脸,园丁爷爷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好像想摸摸眼前人看看真伪,却又不敢,主打一个激动:“你……你是……小幸?”
“是我啊,园丁爷爷,我回来了。”因为尚不能确定园丁对“方幸”是什么态度,虞幸表现得并不热络也不冷漠,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园丁爷爷压根儿没在乎他的语气,只是站在原地嗫嚅激动了一会儿后,忽然露出一副想起什么的表情,又焦急起来。
老人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你咋还回来呀,傻孩子!”
哦?
南水镇异常和方家脱不开关系,然后先是大儿子写信让他回来,信中颠三倒四胡言乱语,暴露了不纯的动机,再是进入镇上后总能发现一些证明方府正在找他的信息,比如此刻躺在他背包里的玩偶娃娃。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方府的人想让他回家,而且对他图谋不轨。
虞幸没想到这个老园丁第一时间竟然会跟他说这么一句话。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各种信息证明爸爸、妈妈、保姆都对小少爷不好,哥哥的真实态度也很不明确,唯独没有线索提到园丁对小少爷做过什么坏事。
信里,方宵跟他提起保姆,说的是如果他不喜欢,就把保姆辞退。
而提起园丁爷爷,却说赶不上见最后一面,似乎笃定他和园丁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虞幸笑容真切了一些,不动声色地说:“出去那么久也该回来看看了,而且我哥总是催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