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二黑死不了,它在南不倒身边,南不倒还活着,二黑会把南不倒带来的;如果南不倒死了,二黑会来找自己,会把自己带到南不倒的遇难地。
千万不要看见孤伶伶的二黑,如果只有二黑自己,那就完了,南不倒完了,天就塌了。
有时,心里会冒出另一个念头:如果,这次二黑运气不济呢,二黑也在雪崩中遇难了呢?
南不倒与二黑,就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吧,就算它是神猫,神猫也有倒霉的时候呀,霉气来的时候,你推都推不掉,大烟泡,大雪崩,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这时,死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生,二黑还活着,该不会是自己骗自己吧?!
一念及此,柳三哥忧心如焚。
看看天色向晚,柳三哥登上山坡,骑上黑骏马大黑,奔回前方藏匿马车马匹的树林。
林子里,马车上复盖着冰雪,枣红马见了主人嘶叫起来,看来它是饿急了。
马车尾部有两只木箱,左边的木箱存放着马料;右边的木箱存放着粮食、炊具。柳三哥拂掉木箱上的积雪,取出左边木箱的豆饼、麸子,给大黑与枣红马喂食。
大黑是不用拴的,将马荐马鞍卸下来,任其自由在的在马车旁溜跶,也不跑远。
昨天,在关键的时候,大黑还救了自己一命,他拍拍马背,表示感谢。
三哥从右边木箱取出炊具,在锅里存满雪,找来了一些枯枝,点起了篝火,他没有胃口吃饭,只想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他想,要是南不倒在多好,她做的菜非常好吃,会陪着自己又说又笑,生活便充满了情趣,回想起来,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呀。
如今,形单影只,孤冷寂寞,没了南不倒的日子,真不知该怎么过。
篝火照亮了林中的空地,柳三哥转身走向马车,要去取杯子与茶叶。打开车门,见车内赫然坐着个和尚,身着褐色僧服,戴着棉帽子,腰间插着一柄陈旧的拂尘,笑睇着自己。
柳三哥吃了一惊,立掌后退,喝道:“你是谁?”
和尚合掌一揖,道:“对不起,请施主万勿慌张,老衲只是一介游方和尚,因天气寒冷,来到林中,见有一马一车,却不见主人,喊了一阵,没人答理,便打开马车,进内休息,只是想暖暖身子,别无他意,望施主见谅。”
说着欠身,从马车内缓缓起身出来,边走边道:“施主马车内的东西,老衲一点都未碰过,请施主放心。”
和尚走到了篝火边,伸手烤火。
柳三哥扫了一眼马车内的陈设,果不其然,纹丝未动,他的眼力与记忆均超乎常人,若是有人动过了车内的东西,柳三哥立即便能察觉。
柳三哥从车内取出矮凳、杯子与茶叶,也来到篝火边,泡上茶,一杯递给和尚,一杯自用,两人坐在篝火旁喝茶聊天。
和尚长得高大魁梧,方面大耳,三十来岁的样子,酷似神出鬼没龙卷风,奇怪的是年纪轻轻,却自称“老衲”了,不过,和尚的脸上充满了祥和温煦之气,象这种人,谁见了都不会把他当作敌人。
不过,对柳三哥来说,有了前晚的遭遇后,他已不信任何陌生人了。
大意总是小心好,轻信总是提防好。也许,来人又是白毛风派出的一个顶级杀手呢,我倒要看看,白毛风还有什么厉害杀着!
柳三哥对和尚道:“你年纪轻轻,怎么自称‘老衲’了?”
和尚道:“是啊,许多人都这么问我,我年纪虽轻,却辈份不小,铁面神捕乔万全,你听说过么?”
柳三哥道:“听说过。”
和尚道:“乔万全是四十几岁的人了,我只有三十挂零,他却叫我师叔,因为,我比他大一个辈份。在他面前,我就自称‘老衲’了,我们寺庙,极重规矩辈份,谁也不敢有丝毫不规与犯上,连乔万全也认了,你不认也不行啊,这叫人小辈份大,是没有办法的事。俗间也有十几岁的年轻人,有小孩子叫他爷爷的吧,因为年轻人的兄长已是爷爷了,年轻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小爷爷’,孙子辈的虽比他只小了七、八岁,或者甚至比他大两岁的,也该叫年轻人‘爷爷’吧,这样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吧,这是一个道理呀,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呢,对吧。”
柳三哥笑道:“对,对极。”
和尚道:“于是,我就自称‘老衲’了,京城六扇门子里的捕快,没人觉得我自称‘老衲’有何不妥之处,为何俗间的人,这么想不开呢,真是的。”
柳三哥道:“不是想不开,是不习惯。”
和尚道:“其实名实之争,实在是无聊之极的事,世间的事,说到底,既无聊又空虚,说这些真没意思。”
柳三哥道:“乔万全是少林俗家弟子,这么说起来,你是少林高僧了?”
和尚道:“高僧不敢当,是少林老衲。”
柳三哥道:“对了,你叫净空法师,对吧?”
和尚道:“对极对极,世上很少有人这么叫我,而且,一叫就叫准了,真是难得啊。我看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柳三哥道:“哪里哪里。”
净空法师道:“我在江湖上的绰号不知你知不知道?”
柳三哥笑道:“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