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章没要姐姐姐夫的钱,赵琪就做主,让丽芳去订了全套的家俱相赠。这个贺成章就没有推辞了,道一声谢,心里有数,且记了姐夫这一份心意,送了赵琪一方端砚。又去请林百户到百味斋吃了一回酒,从林百户那里得到消息:穆从善运气太差,遇到皇帝心情不好,下面的人飞快结案,判了远谪。
贺成章听过便罢,也不跟家里人提起,再让她们闹心。被罗老安人捉了去量了尺寸,便跑去与容七郎一道读书,晚上还暂歇在姐姐家。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一家人穿着新衣,搬进新居,也到了十月。
冬至日,皇帝亲自祭天,又颁赐了些冬衣给数得上号的人家。彼时叶国公已经南下,据说进展还算顺利,但是楚地的局势却更复杂了。上一世,有楚王从中捏合(其实也是拖后腿),一些个有能耐的人,也在内耗。内耗不起,便有投诚,乃至于封侯的。
这一世,叛军头领也有些见识,楚王不能用了,他们却不能停手。楚王停手了能活命,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了。反他娘!没了楚王掣肘,最初两个月道路没好时,大军没有开至,有些人已经成了气候。譬如现在已经占领了省城的匪首莫大,此君上一世是跟着官军混的,最后还封了伯爵。这一世,大概是要上断头台了的。
然而湘州却守得很好。贺敬文傻里傻气的,治下却是最太平的,除了最初的慌乱,后来渐次平定。姜长炀于军事上极有天份,有他在,围剿、击退了湘州境内的流匪。本地士绅定下神来,也开始维持起秩序来。宗族乡绅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治平的时候,他们扰乱社会治安。大乱的时候,他们倒是能帮助维持治安了。
僵持的硬仗还没开始打,叶国公开始清理外围,捷报频传。皇帝开心,又想起了贺敬文的母亲和子女都在京城,额外命也赐了冬衣给他们。丽芳是出嫁女,赏到贺家的东西里就没有她的那一份了。她也不计较,乐呵呵地看着妹妹裁冬衣,还说:“做出来的新衣,也没能穿出去。白可惜这么好的衣裳了。”
瑶芳笑道:“穿新衣,戴首饰,难道顶要紧的,不是为了自己舒坦?”
“老太太才这么想。”
罗老太太道:“我老婆子也不这么想。”
自打搬进了新宅子,除了贺成章要读书,其他人足不出户,顶多是往赵宅里串个门、容家有大事的时候下帖相邀。
瑶芳也不与她们争辩:“说不过你们,我去看二郎睡醒了没有。”哪怕是冬天,贺平章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有时候也想睡个午觉。很奇怪的,他们夏天中午,大人想休息的时候,却极有精神——十分磨人。
还没走到门口,宋婆子就过来了:“老太太,太太的娘舅,有信儿了。”
原来,贺家在设法找韩燕娘的舅舅,韩燕娘的舅舅也很担心外甥女。贺家的动向与湘州联系在一起,并不是秘密,知道外甥女无恙,又听说外甥女的儿女进京了,他要找人,就方便了。巧了贺成章也在托人找他,两下就遇上了。
韩燕娘的舅舅姓乔,名安南,又精明又实在的一个别扭人。原本担心外甥女填房受欺负,每到冬天就给外甥女儿一堆皮草好东西,还给韩燕娘送过兵器。暗示:我家外甥女有人撑腰!今见贺家人好了,他又绷不住了,觉得以前是误会了人家,又不好明说,派人送了许多皮草之外,又送了些关外的肥羊、野味来。又有给贺平章的许多东西,份量都很足。
弄得瑶芳都惊讶了:关外这么宽裕了?还是他升官儿了?
这猜测得也差不多,朝廷用兵楚地,不少地方的部伍都有调动,乔安南升做了副千户即将南下。人不过京城,东西先给送了来。他的家眷却要年后才能到。
罗老太太也觉得东西有些多,唤瑶芳陪她去清点。家中琐事,已由瑶芳接手,这回是觉得礼有些重,她怕有古怪,才要亲自过去。给了来人赏钱,又问原因,来人只说:“我们千户升了官儿啦。”将一个副字,给省了去。罗老太太这才安心。
瑶芳心想,亲戚升了官儿,也该道贺才是,抽身往贺成章的书房里去,跟商议这件事情。
贺成章已经看了信,见妹妹过来,将信顺手推给妹妹。食指点点桌子,道:“也得收拾一下,纵不能给他们准备宅子,收拾些合用的东西也是应该的。柴米油盐,他们怕是带不来的。”
瑶芳看一眼信,这才明白原因,将信轻轻放在桌上:“原来是这样,也要给他们贺一贺,只可惜乔舅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礼到了,也是一样的。”
手上的镯子被桌上一本书阻了一下,瑶芳低头一看,却是个话本。啧,瑶芳瞥了贺成章一眼。贺成章道:“容七管我借的。”
“仔细先生说你带坏了他。”
贺成章笑道:“那倒不至于,他原本也看些的,他们家都会看。”
瑶芳随手一翻,鼻子一动:“他熏香?味儿不错。”这香合得很不错,比宫里使的也不差了,说不定就是宫里赐下的。
贺成章道:“胡说,容阁老家最恨男儿涂脂抹粉。”
瑶芳伸手从手里捏出一张散发着香味儿书签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淡粉色的,寸半宽三寸长,画着淡淡的溪山小图,还题着一句“山水有佳音”的书签。字儿还算眼熟,好像是容七的手笔。
贺成章:=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