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全亮。
城门刚刚打开,二十几个身穿青衣的壮仆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簇拥着一辆玄黑马车,风尘仆仆进了城中。
街上没什么行人,马车一路疾驰,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停在了平阳长公主府门口。
从马车上走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约莫三十八九岁的年纪,穿一件鸭青色织锦圆领袍,头戴纱帽,五官端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透着精明坚毅之色。
门房一见到他,赶忙迎上来,谄媚笑着,“驸马,您可算回来了,族中一切可还安好?昨日长公主接到您启程回京的信,还赏了小人一两银子,原还以为您要下旬才回来,没想到今日便就到了。”
崔谨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只对他和善笑笑,走进府中。
门房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躬身目送他离开。
只是,却在他身影消失之后,“啧”一声,轻啐了句“小结巴”。
因是清晨,府里一派热闹景象,扫洒的仆婢们,在府中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忙碌着。
唯有长公主歇息的小院,却是异常安静。
长公主身边的内侍常公公,带着一帮仆婢,守在院子外头。
但凡有不长眼的仆婢靠近院子,都被他提着拂尘赶远了去。
长公主近几个月,越发眠浅,夜里听不得院中有任何响动。
是以,主院晚上向来无人当值。
长公主还喜欢睡懒觉,白天只要她未曾起身,常公公便会带人一直守着院外。
见到崔谨远远走来,常公公脸上难掩惊诧,赶忙迎上去,“驸马,您怎么回来了?”
“走水路。”崔谨言简意赅地回道。
常公公了然。
崔谨腰杆挺得笔直,一板一眼问,“长公主,可起了?”
“公主昨夜睡的迟,还未起身。”常公公笑着回答,“不过,若她知道您回来,定会十分欣喜。”
崔谨笑了笑,露出整洁的白牙,看上去多了几分质朴。
“我也觉、觉得。”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去开……门。”
与精明的外表相反,崔谨打小便有口吃,说话只能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一些开口音,更是说的艰难。
但这并不影响长公主对他的喜欢。
公主府的仆婢们,早已习惯,脸上并未露出异色。
常公公躬身应下,一甩拂尘,“吱呀”推开院门,走在前头开路。
崔谨跟在他的身后,许是一想到即将与妻子见面,嘴角漾起笑意。
走到正屋廊下,常公公轻叩门扉,“娘娘?娘娘?驸马爷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常公公又唤了两声,还是如此。
他回身看向崔谨,面上露出踌躇之色,“寻常时候,娘娘一叫便醒了,许是这几日累了,睡得沉,驸马爷,您看……”
“我去叫、叫公主、起……起床。”
崔谨认真理了理衣袍,又正了正衣冠,确认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不妥之处,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常公公躬身跟在他身后,眼睛往房中四处打量一圈,见房中陈设如常,稍稍垂了垂眼帘。
除了房里的檀香,好似比平常时候,略重了些,拔步床上的青色帐幔,不知何时被取了以外,倒也没什么别的异样。
他抬眼朝床上望去,便见长公主身穿素色云锦寝袍,薄被半敞,正侧身朝里,似在沉睡。
崔谨上前揖礼,口中轻唤,“公主啊,臣回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