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望向张阁老身上那件锦袍。这才发现张老爷与张夫人今天穿的是同款同色的锦袍,全是湖蓝色的锦锻,上面用金丝绣线绣出来百子榴的花色,针脚是说不出的细密精致,图案与花色吉祥又大气。
众人看那衣服就惊艳于这手工的精致,不由得纷纷啧啧称羡起来。
秋氏听了张阁老夫妇的话,很是愕然,脸色也是越来越白。
“可不是,前段时间在我府上住着,这若夕是一天也不肯闲下来,紧赶慢赶的,不止是这两件衣服,就连映雪的嫁妆有不少都是她亲手赶制的呢。”张夫人笑得很是泰然
张夫人余光瞥见了秋氏的表情,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怎么了?这杜老爷和杜夫人只管高兴,连个座都不知道让了?”
杜老爷这才如梦初醒,连声说道:“下官躬请张阁老及夫人入席。”
众人复又入了席,这一回自然是张阁老和张夫人各自入了男女宾席位的上座。
大家各自坐定,张夫人笑着问了一句:“适才我来的晚了些,不知道在座各位都聊了些什么啊?”
秋氏赶快答道:“都只是夫人们的一些闺中闲话而已。”
张夫人笑了:“我那表侄女儿被你们府上接走了这么几天,可叫我这心里好生挂念着,这一会儿她可又是去哪里了?”
张夫人这一句话,刚好应了适才那位妇人问的这么多天杜若夕到底是私奔到哪一家的问题。众位贵妇私下里全都交换了一下眼色,暗道这个秋氏故弄玄虚,问了她半晌也不说是从哪儿接回来的三小姐,不就是得了张阁老这么一个体面的表亲吗?故意显摆给谁看呢?
秋氏当众不能驳了张夫人的话,只得小心陪笑道:“若夕这几日一回家也念叨着想念张夫人呢,要不然我这会儿就叫人去叫了她过来?”
“无妨。”张夫人将手一摆道“我们这些长辈们一起吃饭叫她过来也怕她拘禁,不如咱们几个先吃着,一会儿我再去她闺房里面看她。”
“也好,也好……”秋氏一边应承一边又赶快张罗着下人们快点上菜。
妇人们又都闲话了一会儿,张夫人把酒杯一举,轻声道:“各位夫人都是京城中有头脸的贵妇人,个个都是大方得体又多面玲珑的人物,其实今天我来还当真是有事情要托着各位的,这一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一会有了央及各位的,你们可都不能推辞。”
各位贵妇赶快笑称不敢。
张夫人一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笑道:“今天我来就是为了我这个表侄女若夕,前段时间有人传言我这个侄女心肠歹毒,用一枚香囊坑害她亲姐姐肚子里的孩儿,这件事情不知道在座的各位,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各位贵妇闻听此言,都暗地里把目光投向秋氏。秋氏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经打起了小鼓,满脸堆笑道:“小女不懂事,弄得这一出不体面的事情,竟然还惊动了张夫人您,真是不好意思啊。”
张夫人根本不去看秋氏一眼,又自泰然一笑道:“这件事情传到了我那里,也着实叫我心下吃了一惊,我这个表侄女,在座的诸位也有见过的,贤惠得体,温婉大方,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于是,我便私下里问了她:外人传言说是你对你的姐夫有意,这才有心害了你亲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你可给我好生说说,你姐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是几时对他有意的?”
众位妇人一听这话八卦有料,个个把脖子伸得老长,专心地等着张夫人继续往下说。
张夫人故意一顿,接着说道:“结果我这表侄女就跟我说了,她这个姐夫肖白啊,原本并不是她姐姐的未婚夫,而是……”
秋氏“霍”地一下站起来,将一杯酒端在手里大声打断了张夫人的话:“这些事情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府里的家事,竟然都累及到阁老夫人来亲自给我们操心了,唉,怪我这个当主母的照顾得不周全,在此我就先自罚一杯吧。”
张夫人心下冷笑,我自然知道你秋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侯自罚这一杯酒,你若是不心虚,你自罚这一杯酒做什么?看来你也怕我往下说啊?
张夫人淡然看着秋氏喝了面前那一杯酒,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杜夫人果然豪气,这件事说起来自然是你们府上的家事,可是若夕也是我的表侄女,你说她这平白的就背了个惦记自己姐夫的名声,怕是不好吧?”
秋氏此时已经明白张夫人今天就是来给若夕撑腰的了,尽管忌惮着张夫人身份高,可是这话头也不能全然被她压了下去。
秋氏稳了稳心神,回了张夫人一个微笑:“要是说起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众位姐妹都是知道的,我对待家里这二女儿和三女儿那是一样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府里的下人们也好,众位亲眷也好,就是我那夫君杜老爷,常日里他也挑不出一分礼来。我对那若夕向来是比对那颜夕还要厚上几分的。可是这件事情说出来,众位替我想一想,平白的,怎么就从那个香囊里面搜出了那些个东西?张夫人,若是这件事情叫您遇上了,您又该如何想,你又该如何去办?”
话说到这里,现场就有了火药味,众位贵妇眼看着张夫人和秋氏这是明枪暗剑的有话要说,个个都睁圆了眼睛,私下里交换着眼色,却没有一个先开口的,都只静等着看下文。
张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若说这若夕对自己的姐夫有意,这话却是由谁说出来的,哪一个人是亲眼撞见了?亲耳听见了?还是亲手拿住什么了?若是真有这个人,把她找出来,当场证给我们来看啊!”
那秋氏也不示弱,继续开口道:“小姑娘家的有个什么心思,也断不会给我们说的,可是这平白的又为何要做这般手脚?我们自己家里的人当然不会说她对她姐夫有意,怎么当得住这外面的人如何去猜测?我作为主母只是好心提点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别和姐夫走得太近,至于她听不听的,可就全在她自己了!”
张夫人道:“依杜夫人这么说来,若夕从来没有亲口对任何人说起来自己对姐夫有意,外人也从未真正拿住过她对她姐夫有意的把柄,来来去去的也全是凭着外人瞎猜而已,对也不对?”
张夫人这话里话外没有一丝漏洞,秋氏呆了半晌,到底点了点头。
张夫人看她点了头,就轻声笑了:“杜夫人已经亲自点了头,咱们几位在座的也都是明白人,全都能听得出来,别人说若夕对自己的姐夫有意,根本就没有一点证据,全是凭着自己臆断而已。以往是咱们不知道,以后咱们明白了,自然不会再传这样的话了。”
各位贵妇均点头称是,有一两个聪明的,赶快就接了话头:“啊哟,起初听到有人这么说我们本就是不信的,同是一个屋檐下面住着的,这姐夫和小姨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打个招呼就算是有意了?唉,这种闲话本就不能信的,不能信的……”
眼看着秋氏的脸色越来越青,张夫人又道:“适才杜夫人说是这些事情全都因为这一个香囊而起,说起香囊,这还真引得我想起了一件趣事来。我给众位姐妹说说,姐妹们也来替我评个理?”
张夫人笑着把腰里的一个香囊取了下来放到桌子上,道:“这个香囊便是前些时日在我府里,若夕亲手给我做的,各位夫人你们看看这个针脚,这个绣工可不是处处精致?我这平日里就爱不释手地揣着戴着,昨天去串个门就叫我一个相好的姐妹给看着了,这死死活活的,非要给我抢了去。啊哟,我这好说歹说的,她竟然非要抢,可把我给急的,遇着这么个姐妹,可叫我怎么办?众位姐妹来给我评评理。”
张夫人这话锋转的轻松,在座的妇人们也都笑了,有位妇人就说:“张夫人真是会说笑,您这姐妹里面还会有这般眼皮子浅的?”
张夫人冷冷一笑,故意把眼睛照着秋氏瞥了一眼道:“这位妹妹您不知道吧?偏就是这姐妹里面就有这眼皮子浅的,看见了别人家有了好的,哪里还顾得着亲姐妹的情份?不择手段的她可就硬要来抢啊……”
秋氏彻底白了脸,聪明如她,当然是知道张夫人此话定然不是指的一个香囊,明明就是指颜夕抢了若夕的未婚夫肖白,若是把若夕拿香囊暗害颜夕的事情继续扯下去。张夫人断然会把颜夕抢妹妹未婚夫的事情给揭出来。这样的事情万一落到这帮三八嘴里,肯定又是一个猛料。如今颜夕在相府不能算是得意,若是这事情闹得大了伤及了相府的脸面,只怕是今后颜夕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秋氏强咽了口气,故作镇静,眼看着那帮妇人一个个传阅着那个好看的香囊,兀自咬唇不语。
她不说话,张夫人也不说话,端着架子恬然等着秋氏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