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的宫女专以从事贱役苦差为职。
比如皇宫内庭院、道路的打扫,“糊饰扫尘”、“三殿除草”、清除积雪,运送米面粮油、担水,运牛乳、木柴及玉泉山水,造办酱醋、饼饵、茶汤及淘洗果品,司管灯火、采买杂物,承应各处祭祀,及看守陵墓、牧放牛羊驼马,以及“各公事需用驱使”等等。
什么苦,什么来,什么累,什么来就对了。
辛者库干杂役的这些宫女都是宫里被淘汰的秀女,或是得罪了主子们被贬来这里的,干这些粗活贱役苦差理所当然,可是她……
她是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小姐呀!
呜呜,她为什么要被弄到这里干这些苦差,吃这些让人想吐的剩菜残羹?
安念攘正在洗衣服,哪个宫的娘娘能把衣服穿得这样脏?让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安念攘在心里把那个莫须有的娘娘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正骂着,身上猛不丁被一阵鞭子抽打。
安念攘吃痛,却不敢反抗,她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胖嬷嬷。
老女人,相好的男人当了太监,一辈子没有男人碰,欲火缠身没处发泄,才会把火气撒她身上。
那又胖又老的宫女一边抽打安念攘,一边骂着:“让你偷懒!让你偷懒!”
安念攘蜷缩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叫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那胖女人如何肯松手?
安念攘只能叫嚷:“你这样打我,就不怕我的家人知道了和你没完吗?我是国公府的小姐,你这样对我,我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胖嬷嬷停了鞭子,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指着安念攘道:“你脑袋抽风了吧?国公府在老娘眼里算个屁!这里干活的哪个不是大有来头?哪个不是出身富贵的官家小姐?可是一入了宫,全和老娘一样,都成了奴才,而且是被贬黜的下等奴才!”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是宫里的人,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我家里人是要把我接回去的。”安念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借住?你是准备在这里借住一辈子吗?刚来的时候,你和老娘说你家里人很快就会给老娘送赏钱来。让老娘好饭好菜看待你,结果呢?你在老娘这里骗吃骗喝,赏钱呢?你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吗?连个鬼影都不见……”
胖嬷嬷吼叫着,继续抽打安念攘,安念攘鬼哭狼嚎。把所有能攀上的关系,都搬出来说了一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外祖父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嫂子……我嫂子是安和公主,你没听说吗?我嫂子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你今天这样对我,我嫂子会替我报仇的,只要她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会让你脑袋搬家……呜呜……别打了。痛死我了……”
不远处,蓟允秀正由一个太监陪着,恰好经过此地,听见“皇后娘娘的义女”几个字不由驻足,朝哭闹的地方投过目光来。
“那边是谁?”
太监道:“奴才去打听一下。”
※
安念攘没想到幸福来得这样突然,自己竟然这样快就可以出宫回家了。
之前还盼星星盼月亮,年前盼过年,年后盼元宵,可是安家的人谁也没来接她,没想到来接她的竟是四皇子。
出宫的甬道上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蓟允秀。
太监领着安念攘快速向蓟允秀走去,边走边说:“安二小姐。你这回可要好好谢谢四皇子,若不是他求了皇太后,皇太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放你出宫去呢。”
那个死老太婆也太狠了!她的病都好了,她还不肯放过她!竟将她扔在辛者库那种鬼地方,干尽苦差,吃尽苦头。
安念攘越想越来气。更生气的是,这个死老太婆召见她的时候,还说了一句:“瞧哀家的糊涂性子,留你在宫里住些日子,竟然转头就忘了这事,不但想不起来你住在哪里了,也想不起你这个人来……”
太侮辱人了!太侮辱人了!
她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硬生生被遗忘了,还有天理吗?
皇太后还拉着她的手假惺惺问:“你这些日子都住在宫里哪里?谁照顾你?谁陪你玩来着?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
辛者库那个鬼地方,如果不是皇太后的懿旨谁会让她去?
呜呜……
这个死老太婆敢做不敢当,无非是觉得将自己扔在辛者库,会愧对与祖母从前的闺蜜情谊。
你和我祖母年轻时候还是好朋友!好朋友!你就这样对待她的亲孙女!亲孙女!我那祖母也是瞎了眼才会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安念攘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着,转眼,已走到了蓟允秀跟前。
幸而蓟允秀向皇太后求情,说是元宵佳节即将来临,放她回家与家人团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