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你是不是后悔了?”“好好地,为什么这样说?”丈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姚舜英莫名其妙。王文靖叹了口气:“我是说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自从到了京城,你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没有,你瞎说什么,我哪有不开心。”“还瞒着我,你方才叹气我都听到了。娘成日寻你的不是,今日去大长公主府参加花会也不带着你去。英娘妹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原来他都知道了,姚舜英和丈夫四目相对,认真地道:“我一点也不稀罕什么富贵荣华,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和和美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吃糠咽菜我都欢喜。相比较京城国公府的王三奶奶,我更喜欢做启汶田家湾的林三媳妇。说老实话,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我祖父绝对不会答应你的求亲,我自己更不愿意嫁给你。什么国公府的三奶奶,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我就知道。”王文靖神情苦涩,“可是英娘,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便是能娶你为妻。比起你来,这个国公府的三爷又算什么。想起来我这辈子也真可怜,之前在田家周妈妈虽然待我不错,但现在回想起来,总少了几分亲生母子的那种亲密。好不容易回到亲娘身边,却因为分隔多年加上年岁已大,母子之间的情分也不过尔尔。母亲明知你是我深爱的妻子,却处处挑你的不是。待焦氏都比待你好,这样的娘亲想起来都叫人喜欢不起来。”
那可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见丈夫神色愤愤,姚舜英习惯性地想教训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文氏训斥自己的难看嘴脸一下浮上了心头。文氏百般嫌弃自己。自己又何必做好人,让她母子离心自己看热闹有什么不好。想到这里她索性添一把火,故意做出夸张的样子。一把捂住丈夫的嘴巴道:“三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叫婆婆听见了还当是我挑唆的你,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
见妻子眼眶微红一副恐惧害怕的样子。再对比之前在乡下自家小院里虽劳累辛苦但自信快活的英娘妹妹,王文靖心里越发难受,黯然道:“要不是王家就剩下我一个儿子,我真想带着你和乐仪回启汶,这个国公府的三爷不做也罢。”姚舜英苦笑道:“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历朝历代孝道可都是最紧要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王文靖愤然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明明大伯都说过往后要让你管家的。我娘这样做分明与大伯的意思背道而驰,我今晚便跟伯父说。”
“别,这事你别管,别为了我弄得你们母子失和。那我的罪过就大了。”姚舜英这样说,王文靖对文氏越发不满,哼了一声:“什么母子失和!她要真心疼我这个儿子,就不该轻慢于你。”“这原也不能怪婆婆,你想婆婆自己是侯府千金。你这个国公府的三爷却娶了我这样一个乡下穷秀才家的闺女,这对于她老人家来说怎么样都是一个污点不是,更何况我又没生下儿子,想起来我都觉得愧对王家的列祖列宗。老实说我都做好了准备,等着婆婆哪天跟我说给你抬姨娘进门。嗨。人怎么都强不过命,我姚舜英曾经发誓不跟人共侍一夫,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姚舜英神情幽怨,王文靖大急,赶紧道:“英娘你别担心,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娘若是跟你说什么抬姨娘之类的话,你便说我不要,叫她亲自来跟我说。不行,我一定要抓紧跟大伯说,不能任由我娘欺负你!”装小白花的效果真是不错,姚舜英暗自好笑,嘴上却道:“不急,眼下婆婆也就是找点小茬呵斥我,这点小委屈我还受得了。毕竟我和婆婆相处的日子不长,她老人家不了解我,她训斥我我一直不顶嘴忍着,久而久之说不定她老人家便看到了我的好呢?”
再怎么样文氏都是自己的亲娘,这些年流放乌煌又遭了那么大的罪,王文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说了,抚着姚舜英的头发低声道:“那便先看看吧,只是委屈你了英娘妹妹。你记着往后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忍着,你冲我发发脾气,骂我一顿出出气你这心里也好受些不是。”“嗯,咱们两个说好了,我心里有事不瞒着你,你心里有事也不能瞒着我。咱们两个初来乍到,这京城有许多咱们之前在乡下没经历过的事情,咱们一定要抱成团一道想法子才行,千万别一个人扛着。”姚舜英笑着打预防针。王文靖重重点头:“知道,我若是遇上难事了一定跟你说,谁让我媳妇满脑袋的稀奇法子呢?”
夫妻两个互诉衷肠之后姚舜英之前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难怪周氏那样不着四六拎不清,因为她这主子文氏显然也不是个高明的。自己这个儿媳妇出身不高,她瞧不上眼原也正常。若是那有心计的,看到儿子儿媳夫妻恩爱,自己又和儿子分隔多年。肯定得先设法拉近和儿子的距离,然后慢慢离间。她倒好,做得这么明显不光得罪了儿子连乐仪这个唯一的孙女都得罪了。
照目前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文氏彻底交出管家权乖乖的颐养天年才行。至于周氏和焦氏这一对讨人厌的婆媳,还是让她们滚去田庄别在国公府晃悠为好。只是在这个世道儿媳妇想跟婆婆斗还真得借力不可。之前在田家周氏之所以没有真正让自己吃亏,还不都是田阿福一直压制着她。到了王家想和文氏斗,自然也是一样。可是国公府和田家不同,男人们外头应酬较多,谁会有那么多的功夫来管内宅之事。自己借助大伯和公公之力的次数是越少越好,最好是一招致命,永绝后患。目前形势还没到最佳时机,所以姚舜英阻止了女儿和丈夫的告状打算。
这边文氏的大长公主府之行很是快活,不但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一些老友,还见到了前几年帮助她夫妻逃离乌煌的大长公主的长女常慧茹,常慧茹的夫婿是长据西北的巡盐御史温抱朴。幼年时代便仰慕王明通的学识风采,加上地理之便,常慧茹才会对落难的王明通夫妇施以援手。文氏见到恩人,少不了要感激涕零一番,然后知道恩人之所以会回京都娘家,是因为其爱女那位额外得到皇上盛宠的温晴郡主。许是皇上的特殊宠爱将温晴的福气用完了,这位郡主嫁到夫家不满三个月,夫婿便坠马而亡。如今她替夫婿守孝满了三年,其夫家怜她年青且无子女傍身,许她回娘家择婿再嫁。常慧茹是特地带着女儿来京都娘家散心顺便挑选合适的夫婿的。
温晴郡主容颜俏丽出身高贵,举手投足却散发出一种温婉可爱的气质,叫人不喜欢都不行。难怪皇上会额外偏疼她,连常慧茹都没能享受到的殊荣却落到了她的头上,小小年纪便封了个郡主封号。“郡主金枝玉叶的人儿,怎么年轻轻地就守寡了呢?”文氏拉着常慧茹的手不甚唏嘘。常慧茹叹了口气:“这都是她的命。”“此番回京,夫人可给郡主找到合适的人家了?”常慧茹摇了摇头,黯然道:“毕竟是再嫁,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家世不好的咱们瞧不上,门第高的人家又嫌弃咱们。要不就是鳏夫,年岁大不说还儿女成群,我们温晴还未满十八岁,花儿一般的人一进门便给人做后娘,想起来都糟心。儿女都是债呀,不满夫人说,为着这丫头的婚事我这大晚上的都能愁醒。”
文氏感同身受:“谁说不是。我们文靖眼看就要三十了,可连个儿子都没有,想起来就难受。”常慧茹眼睛一亮:“听人说令郎跟王大人年轻时候一般模样,改日还真得瞧瞧。”文氏道:“这不是不知道夫人进京了吗?不然我今日便带他来给夫人磕头了。”常慧茹道:“令郎这个年纪该成亲了吧,怎么还没个儿子呢?”文氏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常慧茹感叹了一番然后劝慰道:“既然如此那夫人便耐心等待,左右令儿媳年纪也不算大。”文氏叹息道:“就怕她生不出了,自打我那孙子没了之后她这肚子便一直没动静。据她自己说是郎中诊断她身子没事还能怀上,可那乡下小地方的郎中能信得过?我怀疑她是诓骗我们。”
常慧茹道:“果真如此也好办,又不是令郎的毛病,抬几个姨娘不就是了,夫人哪里犯得上为这个发愁。”“夫人哪里知道我们家……”“原来你两个躲在这边互诉衷肠,我就说怎么半天瞧不见你们。”文氏正要诉苦却被人打断了,回头一看却是福王妃,她身后跟着温晴郡主。“王妃。”“舅妈找我们何事?”两个人赶紧起身。“坐下坐下,我这有件趣事要告诉你们。”福王妃笑眯眯地道。
“趣事,什么趣事?”“这趣事跟王家的三郎和温晴有关,你们不知道吧,那一年温晴不是哭着喊着要跟着她舅祖父去启汶看龙舟赛嘛,结果偏巧王三郎就在那船上划船,而且人家那只船还得了第一。哎呀,王三郎那时应该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吧,长相英俊身形高大,岸上看船的小娘子都对他着了魔。咱们温晴虽只五岁也瞧上了人家。”福王妃边说便促狭地看着身旁的温晴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