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来的够早的,也不管我这边是不是有空。”林东生温煦的目光扫视着齐天翔,缓缓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伸手示意齐天翔到会客区沙发哪边坐,然后艰难地走出来,慢慢走着说:“真羡慕你这说走就走的自如啊!”
“上次做做牵引效果不是不错吗?怎么又不好了?”齐天翔关切地看着林东生,想伸手搀扶他一把,被林东生摆摆手拒绝了,只能看着他缓慢地坐下后,才随后坐下,不安地说:“不行我改日来吧。”
“算了吧,**病了,忍忍就好了,腰椎都压缩到一起了,牵引能有什么用,除非躺在床上不动。”林东生摆摆手不在意地说:“你天翔同志来一次也不容易,而且还来的那么早,怎么好意思打你的回票呢?”
看着林东生兴致很好,齐天翔就不急于说事了,转而自怨自艾地说:“当然要早一点了,不然谈完了您又不请我吃饭,请您我也不敢,回去晚了还没饭吃,我这是何苦呢?”
“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呢?我请你吃饭你吃吗?什么营养粥没营养,馒头小咸菜没营养,而且说我老伴做饭不好吃,你吃过么就说不好吃?不好吃我能吃了这几十年?再者说,这么些年了,你请我吃过饭吗?你怎么知道请不动我?”林东生瞪着眼睛连声质问着齐天翔,随即摇着头狐疑地问:“回去晚了没饭吃,据我对小闫的了解,这还绝对不至于,老省长哪里就更不会了,老太太宝贝也有待你,还会不然吃饭?你说老实话,是回的那个家?”
看着齐天翔涩迫的神情,林东生哈哈笑着,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问:“抽你的,还是抽我的?这也禁烟令一出,我抽这样的烟,也好像是犯了错误一样。”
“当然是抽您的,有好的谁还抽赖的啊!”齐天翔接过林东生递来的烟,又欠身起来给林东生点着火,嬉皮笑脸地说:“我们那是市里的规定,不针对您,而且我声明,这不是我规定的,而是市纪委他们整顿作风、强化纪律的一项举措。”
“你也知道好烟抽着舒服?就你会说。”林东生笑着瞪了齐天翔一眼,严肃地说:“这样的举措没什么不好,起码让某些干部明白,多吃多占也是不行的。现在有一种认识,似乎不贪就是好干部,可却不明白腐化其实比贪更可怕。贪是把不该拿的利益悄悄地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本身还有个偷偷摸摸,见不到人的特点。腐却是把不应该做的事情公开化了,比如大吃大喝,比如公款消费,比如公车私用,这些看似平常的事情却随处可见,而且还成了权力的象征,成了可以炫耀的资本。这样的结果就会有更多的人学习和效仿,久而久之就成为了自然正常的事情了,也就成了习惯,当多吃多占成为惯性,腐化成为必然,也就与堕落不远了,也就与**不远了。所以说,贪腐可以是一件事情,也可以是单独的两种现象,惩贪的同时,必须治腐。惩贪可以重拳打击,可以雷霆万钧,甚至壮士断腕、刮骨疗毒,可如果由官员生活和工作方式引起的,不加约束的权利和特权泛滥,腐化堕落成**,或者严重点说腐烂,糜烂的生活方式呈现出腐朽或颓废之势,而且如瘟疫般大面积在社会上传播,那么我们这个党还怎么保持先进性,还怎么具有纯洁的品质和道德激励国人,还有什么方法自我拯救呢?”
“这也是我的理解,只是没有您深刻。”齐天翔神情严肃地看着林东生,谦虚地说:“这也就是我让市纪委张建国他们着力整肃的原因,吃喝无小事,作为领导干部就应该明白这些问题,知道可为更应该知道不可为,心里应该绷起一根警戒的弦。我们党渠道政权进城之前,老一代领袖们就清醒地告诫全党,要保持谦虚谨慎、艰苦朴素、戒骄戒躁的作风,要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腐蚀和侵袭,并且身体力行亲为表率,可仅仅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些告诫,忘记了作为公仆应该起到的先锋模范,把自己的觉悟等同于老百姓,甚至还不如老百姓。这样下去迟早会让百姓不耻,更会让百姓抛弃的。”
“就那还说是市纪委的所为,滑头。”林东生笑着瞪了齐天翔一眼,严肃地说:“就是要让我们的某些干部划定纪律这根底线,要让他们每天都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进行工作,这样我们的官场环境和社会风气就会好一些,人民群众也会基本满意一些。”
“您提醒的是,有时候**看起来很强大,其实认真想想就像手中的这支烟,都知道好烟好抽,可如果放纵了这种感觉,**就会变得无度,就会有更多的好烟,或者更好的烟,而**无止境,追求享受的行为就无止境,就会有商家和别有用心的人迎合或满足这种**。久而久之,一根微不足道的香烟,就会比毒品危害还大,因此就像您所说,设置一条底线,把**控制在纪律的界限内,好就是好,但不能轻易得到,经过努力或坚守,得到的好才更加珍惜,也会更加幸福快乐!”齐天翔似乎有些兴奋,不由陷入了思索之中,“就像我小的时候,家里孩子多,粮食不够吃,尤其是细粮不够吃,几乎每天吃的都是黄面掺白面的两掺馒头,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纯白面的馒头,那一刻的幸福和快乐是难以言表的,而快乐的获得其实也就是那么简单。”
“难得你有这样的认识,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态,在如今一片非议和否定过去的声lang中,你能有这样清醒的认识,的确不简单。”林东生眼里放出光来,欣赏地看着齐天翔,接着说:“现在似乎有这样一种认识,好像只有证明了以前的错,才能印证现在的对,这样的思维上升到政治层面,就成为了主导思想,也就有了一大批文人跟着兴风作lang,甚至极左思潮也开始甚嚣尘上,轮流坐庄的说法在各种否定和歪曲中日渐活跃,似乎顺应了就是**,反对了就是zhuanzhi。西方政治家以焦急的目光期待着我们这个东方大国发生颜色革命,不惜在思潮引导,经费支持,甚至组织领导方面,使尽各种手段,国内也有着一大批所谓的先知先觉的人遥相呼应,可这些严峻的形势却被我们很多党员干部,甚至是高级领导干部所忽视,似乎这都是市场经济社会的必然,是打开了国门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必须,这种政治上的幼稚和短视,必将承受沉重的代价。好在现在我们的中央领导集体,已经高度意识到放松意识形态领域的绝对领导地位的危险,意识到社会秩序的混乱全民道德品质无序对社会发展带来的危害,但纠偏容易,一纸文件或一个决议就能够解决,彻底的改变和纠正就不是几年,或几十年就能完成的,我们还将继续承受这种放松教育,放纵思维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您思虑的太深了,也看的很远。远的不说,就拿我与我哪宝贝儿子对比一下就可以了。我们儿时所受的教育是爱国、爱党、爱社会主义,是集体主义精神,是团结、牺牲和奉献,而我儿子所接受的却是竞争、超越和出人头地,是个性的张扬和利己主义的奋斗,似乎这才是生命存在的意义,拥有财富和地位才是个人价值的最好体现。”齐天翔认真地看着林东生脸上的神情,看到他耐心倾听的神态,知道他没有不耐烦,就接着说:“前不久,看到一个电视剧,是说一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我党优秀特工,在完成任务撤离时得知自己同志的女儿身陷囹圄,为了救出这个孩子,不惜只身重入虎穴,最后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也不知的剧情的紧张曲折,还是没有什么好的游戏可以消磨时间,我们家亮亮居然耐心地陪他妈看完了这个连续剧,当看到那位***员临危不惧慷慨赴死的情节时,惋惜之余不禁唏嘘。什么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生命权高于一切,发了一通感慨,当我问他那位***员为什么回去,那些烈士为什么会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他说不上来了,这不是他的知识局限,也不是他的品质认识,而是没有人告诉他们过去什么样?过去的人们什么样?”
齐天翔望着林东生,忧心忡忡地说道:“是得有人告诉他们这些了,和平的环境他们经历的太久了,对忧患和危机已经麻木了,似乎这些本就是应该得到的,这些享受到的也完全应该,却没有想过这些应该的得到需要感恩什么,又应该为后来留下些什么。对于这个祖国的建立,他们可以否定国共两党斗争的意义,似乎现在的握手言和就证明了过去斗争的无聊,甚至调侃董存瑞的壮烈和刘胡兰的大义。对于这个国家的建设者,在享受老一辈用汗水和艰苦奋斗建立的丰富基础的同时,嘲笑王进喜、陈永贵们的精神品质。这些本质的东西一旦被全盘否定,特别是时间久了以后,我们这个党,我们这个国家还依靠什么凝聚民心,凝聚力量,没有了传统文明的传承和延续,没有了精神和信仰的感召,我们这个民族依靠什么生存和发展?”
“你的眼光和思虑比我这个老头子深多了,而且更可喜的是你不但有思索,还有行动。”林东生满脸赞许地望着齐天翔,满意地说:“这一个时期你着手开展的社会风尚大讨论,以及民生改善,还有机关作风整顿工作,都很有成效,而且效果也在不断显现,假以时日一定会收到满意的效果的。”
“谢谢林书记的鼓励,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努力就是希望能有些效果,但也是担心积重难返啊!”齐天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忧虑地说:“有时候我充满信心,有时候又觉得我有点像逐日的夸父,填海的精卫,甚至挖山的愚公,行为可以感天动地,却改变不了已经庸俗化了的没落社会风气啊!”
“想到这些的时候,你想过那些还在苦苦求索的孩子们了吗?征求过那些还在期盼改变的下岗失业人员意见了吗?考虑过还在与你一起努力的同事了吗?”林东生的脸色阴沉下来,严厉地说:“你可以痛苦,也可以疲惫,但你不能松懈,更不能放弃,甚至连停顿都不允许,因为你是个***员,是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党和组织把一个七百万人口的城市交给你管理,你就有责任为这座城市的美好担当,哪怕为此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生命。”
“我就是一说,您是我的班长,又是老大哥,向您汇报思想动态是我的权利。”齐天翔迎着林东生严厉地目光,故作委屈地说:“心里有压力,思想有疙瘩,也只能向您诉诉苦,还能说给谁听?”
齐天翔的委屈引得林东生开心地笑了,随即就转换了口气,严肃地指指齐天翔的文件包,不容质疑地说:“这耽误我一下午的时间,就是为了汇报思想动态?你那包里是不是装着思想汇报呢,一起拿出来让我看看。”
齐天翔望着林东生赫然地笑了笑,打开文件包,拿出信封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林东生。
“嚯,这么正式,看来分量很足。”林东生戏谑地看着齐天翔,接过了信封,拿出材料认真看了起来,只看了几页就放下了材料,严峻地问:“什么意思?”
“这是刘正国部长昨天交给我的材料,说是刚收到不久的举报信,让我看看,我吃不准,所以拿过来请您看看。”齐天翔老老实实地迎着林东生质疑的目光,认真地说着:“这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又是直接向省委省政府举报的,我哪里如何处理,我过来请示一下。”
“这就是你的态度?”林东生直直地看着齐天翔,随即又低头看了一眼材料后面的落款日期,想了一下说:“这个材料我有印象,几年前就看到过,内容基本上差不多,现在看来重新拿出来还是有些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