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突然一变,抬头看向握着我的手。
不知何时,我紧握的沐昕的手已经凭空消失,而我的掌心,竟是一只冰冷的骨爪!
白骨粼粼,月色下闪着妖异的光!
我浑身一震,手一松,骨头落地,瞬间没入黄沙。
沐昕,沐昕呢!
眼前白雾升腾,枯枝飘摇如鬼影曈曈,远风掠来有如鬼哭,一刹那,我透体生凉。
不过一闪神的工夫,如何沐昕的手就变成骨头?
是幻?如何那冰凉感觉如此深切?是真?哪有这般荒谬之事?
我吸一口气,猛地咬开自己手指,鲜血流出,我将流血的手指向前一挥,低喝:“破!”
人身饮食水谷,精微变化而生血,主盛烈之气,可破万物阴邪。
血溅出,眼前青影一现又没,白雾一散,一人在我耳侧,轻声道:“怀素?”
我舒一口长气,眼角微湿的看向沐昕,宽心的道:“啊……我没事,你一直在啊,真好真好……”一边悄悄藏起手指,准备将血迹抹去。
沐昕眼尖,看见我的动作,立即眉头一皱,道:“怎么了?”伸手抽出我欲待躲藏的手指。
我讪讪一笑,正准备胡乱解释下手指上的伤口,眼光落到手指上,顿时一呆。
光滑的指尖,平整洁净,毫无伤痕!
那被我狠狠咬开的皮开肉绽的裂口呢?哪里去了?
难道我洒血驱魔也是幻象?
还是我根本没驱得了那阴邪之物,现在看到的也是幻象?我根本尚自沉溺在幻觉中未醒?
到底何为幻何为真?
眼前的这个他,还是不是他?
倒吸一口凉气,我再不思索,伸手扯过沐昕,就是一阵乱摸。
衣服……精致光滑的质料,手指……温暖细腻的触感……脸,英挺清逸的眉…。唇,柔软微润的…。
呃……
我突然如被蛇咬了般刷的缩手。
对面,微红了脸,似笑非笑的少年,瞳如墨玉,容似青莲,素来清锐的目光,此刻眼波旖旎如梦,如羽毛般拂过我手指。
一个鲜明的咬痕。
我讷讷的抚着被他咬出的指痕,猜想自己此刻的脸色定已鲜红如血。
所幸沐昕是诚厚君子,还是个聪明的诚厚君子,他帮我找台阶:“怀素,你受幻象所迷了是不是?如今可信了吧?”
我咳了几声,道:“信了,信了,很锋利的牙,我没听说过鬼有牙齿。”
沐昕笑了笑,笑容微有深意,我实在没脸和他目光继续对视,只好转过头去。
啊!
一声低呼,我道:“这是……鬼城么?”
白玉为阶,琉璃为瓦,巨大乳白石块砌就的殿身,绘着枝蔓纠缠,古怪离奇的妖娆花朵,廊柱亦式样奇特,如水流逆流而上,在顶端溅出开放的花,只是宫殿经历了不知多少代的风沙打磨,残破陈旧,斑驳剥落的墙砖如无数双冷漠的眼睛,静静遥望着深远的天空。
我只看得一眼,便为那萧瑟阔远,深凉无限的意境所迷,痴痴道:“真美……”轻轻向前走去。
沐昕伸手欲拦,然而转目看了我一眼后依旧收回了手,上前与我并肩。
缓步拾阶而上,一步步接近这苍凉而孤独的“鬼城”,看着这宛如从沙海中突然升起,又似已在这寂寥森凉大漠深处矗立已千百年,不随俗世共老,抛却沧海桑田,安静对一轮明月,作千万年沉默的宫殿,凄凉之意突生。
不由喃喃道:“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一梦中……”一个声音在我耳侧幽幽叹息,“人生如泽,愈挣扎愈不得出,鬼城有鬼,千百年不止号哭,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