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出来,万军立时鼓噪,雄浑的声音凝成巨大的声浪,铺天盖地的压下。
我不懂蒙语,想来不过是要我们放了人质,挥挥衣袖,巧笑嫣然:“哎呀,好吵。”
沐昕抓着绰木斯,远远的看向死战的三百骑,目光平静,我却知道,此时,他和我一般,外表冷静而心急如焚。
而我负责看守的假人质马哈木,看着眼前这一幕奇异的景象,目光却禁不住微微一缩,我已在他耳侧轻笑道:“太师,你看,贵力赤可跋扈得很,也不放心你得很,如今你们已互成牵制之势,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了。”
马哈木目光闪动,突然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还不是时候……”
沐昕突然回头,我们目光一碰,立时了然,沐昕点点头,忽地樶唇作啸。
啸声清冽,在广阔草原上,滚滚传开,带起疾风一阵,吹乱冷冬枯草。
不死营命令暗号,“突围!”
三百柄长剑刷的指天,三百道寒光耀眼闪过,如兽的嗜血低吼同时响起,冬雷般碾过沉寂大地,吼声未毕,那些收割生命的利器或捅或戳,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气,狠辣的插入或挑起那些原本鲜活的肉体,带出一串串粘腻鲜艳的血珠或狂喷挥洒的鲜血,再噗的一声远远激射到一地微黄的衰草中。
最外围,原本围得严密的马哈木大军,却在接受到太师的暗示后,悄无声息微微撤开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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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对马哈木道:“谢了,太师。”
马哈木神色奇异,微笑不语,他是个聪明人,一见沐昕进帐的武功威势,便知道他这个人质不做也得做,也知道无论如何,重兵在侧,他不会有性命之忧,既然如此,何不送个大人情给我。
我摸了摸腰间照日和腕间银丝,刚才在帐内,马哈木将它们还给了我,武器在身,终究能多几分希望。
与沐昕相视一笑,缓步而出。
广阔草原烈烈寒风,自天地相接处浩荡而来,穿透重裘,吹得衣袂猎猎飞舞。
眯起眼看去,最外围,一阵象征性的冲杀,接到各自主子暗示的命令的对战双方,很快便拉开了距离。
三百骑冲出,一部分卫拉特骑兵分兵去追,将将隔开随后追出的乞尔吉斯部骑兵。
而此时,马哈木已经故作惊惶,命令卫拉特部全军不得妄动。
贵力赤看见独子也被挟持着推了出来,面色一变数变,最终无声手一挥,内圈的箭手刷的收弓回箭。
挡在大帐前的卫拉特士兵左右一分,让出我们四人。
一线微暖阳光自碧蓝天幕遥生,射在密集的黑海人群之上,射上沐昕霜白而冷然的面孔。
轻轻的,沐昕道:“让开。”
声音很轻,却远远传开,清晰至人人如闻在耳侧。
对面,高颧细目的贵力赤高踞雄壮黑马之上,一脸阴狠的盯着在沐昕手中萎靡不振的绰木斯,一动不动,眼中厉光似欲嗜人,沐昕却只冷冷抬眼,却是目如冷电,穿风越云而来,对上杀人如麻的蒙古王公,相击似有刀剑交杀之声。
两人一在马上,一在帐前,相隔万军,俱视身周为无物,只狠狠盯视对方,一瞬不瞬。
半晌的目光交锋后,沐昕嘴角缓缓掠起一抹笑,指尖轻抹,抹上绰木斯的咽喉。
不过一个鸣琴般的清妙手势,杀气,却破空而至,氤氲弥漫,玉色指尖,似有血光隐动。
他声音淡淡:“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呛!乞尔吉斯部骑兵万剑出鞘,冬日残阳恍若被那杀气所惊,哗的一声泼下,铺漫而上,冷光连绵成一片琉璃光幕,映得人眉眼皆碧。
我神色不动,只微笑着,一一掠过眼前那些彪悍的铁骑的面孔。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的瞳仁里,钉入我冰寒无畏的目光。
比拼气势,谁输给谁?
贵力赤,当真以为你凭这铁血之骑,就能压迫仅仅只有两人的我们心怯畏战?
如果你一个目光的警告就能吓到沐昕,他如何能够率领数百骑横穿大漠,勇闯三军?
人生如赌局,生死亦不过一赌,赢者号哭而生,输者洒然而去,其间是非得失,任谁也不能辨得清楚明白,曾听闻你杀心如魔,心硬似铁,可我依然敢赌你,不敢将独子性命当作儿戏。
时光如在这一刻停滞,再蜿蜒如蛇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