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小书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医生说了,需要卧床静养,这三个月都不能下床,必须躺着,而且最好在医院。婚事缓缓再说,你不用担心,一切您儿子会好好安排的,您啊,就安心回家,好好等着做奶奶就好!”赵秦汉听顾阿姨这么说,连忙走过来搂着顾阿姨的胳膊说道。
顾阿姨一听到赵秦汉最后一句话便笑眯眯起来:“好好好,也对,目前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不过秦汉啊,我可跟你说啊,你可千万不能委屈了小书,咱们家做事一向都是遵循体统,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和我急了。不过没事,你爸那儿有我顶着。你啊,这些天可别一直忙着工作,好好把小书照顾好,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这些都不用您操心,您安安心心把心放肚子里,敬候佳音就好了。”赵秦汉笑着说道。
顾阿姨听赵秦汉这么说,又笑眯眯地握住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她说:“小书,你等着啊,阿姨这就回去给你炖汤去。我等会儿问问你王姨你现在适合喝什么,我每天做好给你送来,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哎呀妈,您就别操心了,您每天来回坐公交我也不放心,我爸的车公车私用又要被人说闲话。您就安心在家吧,这些让我来安排。小书现在刚怀孕,情绪也不是很好,您这样来来回回的,小书也休息不好,您就别来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和您说的。”赵秦汉慌忙说道。
顾阿姨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一听赵秦汉这么说,再看了看我的神色,一下就通透起来:“行行行,知道你们现在小年轻想法多,我这个老婆子也管不了。都听你的,听你的,我不来了,总行了吧?不过小汉你可得答应妈,你有空就提前给妈打电话,妈做好饭菜你回来提着过来,这件事可千万要办到啊!”
顾阿姨又吩咐道,赵秦汉连忙点头,一边劝慰一边撒娇卖萌,终于把顾阿姨给送走了。
顾阿姨走后,我一想到她对我如此之好,这心里别提多过意不去。可是眼下的情形,我只能骑虎难下地把一切演绎下去。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赵秦汉更埋怨了。可是倘若当初不答应他,又怎么能够换回靳言的自由呢?
靳言……一想到靳言,心又开始抽痛起来,也不知道他眼睁睁看着赵秦汉抱着我跑出酒店会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误会,他接下来会如我期望的那样好好生活吗?他最后一句“等着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含义?
赵秦汉又回来了,他一进来,我便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希望你别再让你妈介入这件事了。我不想欺骗一个老人,我也做不到和你一样演戏。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咱俩都心知肚明。”
“我也正想和你谈一谈这件事,”赵秦汉搬了椅子坐过来,看着我说,“眼下的情形,你除了和我演下去,没有别的办法。我娶你这件事,对我的整个家族而言,都十分震撼。对你我,也是巨大的考验。现在我妈妈知道这件事了,很快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知道这件事,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整个家族都是特别注重脸面的。小书,我妈妈对你的好是发自内心的,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妈妈和我全家的颜面扫地,对吧?”
当听到赵秦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有一种陷入沼泽、并且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无奈感,我看着赵秦汉那双看起来既诚恳又无辜的眼睛,我已经没有了生气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之感:“这一切应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吧?所以你为了得到我,甚至不惜利用我和你妈之间的好感做文章吗?赵秦汉,你这人,太虚伪了。”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可是我真的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你想保住这个孩子,你希望孩子出生后能够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你只有和我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毕竟,戏已经开始了。不单单是你,我甚至我的整个家族,都在我们这艘船上了。小书,我只想告诉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赌上了我的前途,也把我们全家都作为了赌注。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无比难受无比煎熬,但是我们必须演下去,对吧?”赵秦汉说道。
我越听越觉得后怕,我不知道我眼前坐着的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的出于纯粹爱我的目的,还是他早已张罗好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静静等待着我一步步踏入这张网内,最后不得不一步步走到网的中心,无论我自愿也好无奈也罢,我一旦被这张网所控制,便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我用无比清冷、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他的目光却始终都是那样的平静,像月光下风平浪静的海,你永远猜不透他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掀起巨浪。
我如他所期许的那样妥协了,听从了他的建议。眼下,我的盔甲已经全部溃烂,我的软肋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我的一切只能任由他摆布,我认命,为了我的孩子,我选择了暂时的顺从。我知道我此时的任何反抗或挣扎,都是无畏的,也都是无意义的,至此,我真正明白了赵秦汉十年之前那样确定并且肯定地告诉我“有一天将会让我成为他的妻子”的真正含义。
一个有目标并且持续为这个目标前进的人,一个深不可测、步步为营终于达到目的的人,他本身就是冷酷的、无情的,他不是不懂情爱,他何须去懂情爱呢?对他而言,得到才是最终的目的,余下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得到的基础之下的附庸,对他而言,其他的都微不足道,他要的只不过是“得到”罢了。
当我认清了这个现实,我明白去恨去憎恶去挖苦去讽刺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慢慢一点点的蓄力。这个孩子,是我最好的盔甲,也是我最后的软肋。当明白了这一点,我突然就无惧也无畏了。
我一连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每天都按照医生的吩咐好好静养,乖乖地吃下各种各样的保胎保健品,乖乖喝着赵秦汉每天送来的他妈妈亲手为我做的参汤,规律地起居和休息,不靠近手机,不用一切电子产品,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终于,三个月过去了,我这一胎终于坐稳了,医生说我可以下床了,但仍旧不能有任何剧烈的动作,每天还是得安心静养,情绪一定要保持最大的平和,我都乖乖听话。
这三个月里,赵秦汉不少的亲戚来看过我,我并没有抵触,也没有多少的热情,我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评价:“安静,太安静了。”
赵秦汉做得最绝的一点,便是让人把我所有的户籍资料都改了,除了我的名字为我保留了之外,我的户籍变成了和他一样的S市户籍,我的年龄改小了两岁,甚至我的学历改成了国外的某一所大学,他说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以后我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人拿我的往事来说三道四,毕竟我曾经差一点点就成功举办了婚礼,毕竟我曾经和靳言在一起那么多年。然而他家,是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
呵呵,我竟不知道,原来有一天,我和靳言的所有曾经会让一个显赫的家族蒙羞;我更不知道,原来有一天,我的一切会被人篡改得面目全非,让我变得像白纸一样纯白,变得不再那么卑微低贱。
赵秦汉是一个多么妥当的人啊,也许在他毅然决定和我领证的那一刻,他早就做好了后来的种种打算了。世故如他,又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为妻呢?
不清不白……呵呵,世事如棋,真是讽刺。然而,更讽刺的事情还在后头。
曾经喜欢过靳言的张瑶和赵秦汉一起来医院看我,她竟像从未见过我一样,在长辈面前甜甜地喊我“嫂子”,殷勤地替我切水果,兴高采烈地问我肚子里宝宝的情形,然后笑嘻嘻地和赵秦汉讨论。
看到张瑶,再看赵秦汉,他们如出一辙的虚伪让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精于世故,那种与表面截然不同的练达与圆滑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了,或许是从小就见惯了人性的各种嘴脸,他们的为人处事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章法……这是一个我完全看不透也摸不透的世界,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一个人都看上去那么热情,每一个人都仿佛简单好相处,可是每一个人……都仿佛戴着面具。
直到长辈们都离开后,张瑶突然换了张脸,指着我说:“潘如书,你也太攀高踩低、无情无义了!你知道靳言因为你的背叛,现在每天有多难过吗?!你这样的女人,我哥怎么会愿意娶你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