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件事后,江慧更使劲催我去报名学计算机了。她不想我一辈子就当个无足轻重、谁都可以取代的机器一样的打工人,像邹健雄和陈磊一般,工厂随时可以开除他们,没有任何的尊严。
江慧说,归根结底就是他们不是人才,没有专业技能,可替代性高。所以才会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无情地开除、四处奔波求工作找寻活路。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不知为何自从向江慧坦白以来,我就不想花这个钱了,甚至平时能节省、能不花的都尽量节省、尽量不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内心深处的潜意识促使我这么做。
但确实,经过最近的这么些事,我也想通了,假如某一天因为什么原因我又要重新找工作的话,我就又得担惊受怕一次,因为我的身份证是假的,我害怕新的地方会发现我的假身份。
而那计算机课程学成以后,据他们的介绍,就算哪都不想去上班,再不济也能自己开一个电脑销售维修处理店。届时,以江慧的身份去开个小店,毫无疑问我们将过上比工厂上班更稳妥、踏实的幸福生活。
于是我不再彷徨,带上让江慧取出的报名要首交的1000元钱前往那机构的龙华校区。可到了后,他们却说这一期的已经招满了,要等一个月后的下一期。我只能又把钱存了回去。
……
之前听同样住外面的工友说,最近要大范围严查暂住证,还听说哪里哪里已经抓了好些人,直搞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江慧也知道我没办法去办暂住证,心中也是相当不安,可又没有办法。
关于暂住证的事情,大家口口相传的悲惨故事可就多了去了,据说没有暂住证,一旦被抓进去,就会被拉到樟木头的收容中心,然后各种“劳动改造”,最后遣返。而其间到底会遭遇什么,就说不清了。
以前刚听说的时候,觉得很多人夸大其词,直到前一段时间在车间外的抽烟区听到工友说到今年初发生的孙志刚事件,我才觉得脊背发凉。
我和江慧说起后,她还专门拉着我去找到了有关孙志刚事件的报纸报道,果然是千真万确的真事。
而后,我更加恐惧了起来,我很后悔和江慧提起这些,从那以后,只要每天一回住处,她就开始坐卧不安,时刻竖着耳朵,生怕治安队查暂住证的人突然从天而降。
我经常觉得自己拖累了江慧,自从她和我在一起后,好像就没让她过几天安生的日子,总是让她担惊受怕。
我很内疚,每次向她提起,她总是捂住我嘴巴,不准我说这种话。她依然无怨无悔地深爱着我。
查暂住证的传言搞得我们这些租房住又还未办到暂住证的人人心惶惶,每天晚上街上一有什么动静就惊坐而起,真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然而,从一开始听大家还有个别房东说要查暂住证开始,一直过了半个来月,却并无动静。
渐渐的,我们这一栋的租客都在说,因为广州的孙志刚事件,现在整个广东都不再查暂住证了。
我和江慧听他们这么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心里却放松了不少。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出其不意地捶打天真的臆想。
十月初的一天,和大家一起下班回到住处后,我和江慧早早地洗漱完毕上了床。
一顿温存过后,我们睡意渐浓,慢慢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听着应该是从二三楼传来的。
迷迷糊糊中,我一下子惊醒,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敲门声过后,等了一会,突然下面声响大作起来,听着像是有人拉扯、打斗的声音。
接着有几人大喝了一两声,我们在六楼顶楼,那声音在楼道里传送、回响着,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这时江慧也醒了,她知道我的逃犯身份后就一直睡眠很浅。
“睡吧,应该是楼下的在打架。”我俯过身去搂了搂江慧,安慰道。
江慧听我这么说,没有睁开眼睛,也抱了抱我,撅起嘴亲了我一口就又睡去。
然而,还没两分钟,好多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听着人数不少,接着更近的楼层也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查暂住证!”
这回我是听的清清楚楚了!这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耳朵里炸响,让我内心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