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瑞祥的性子,能像云裳这样整日里困在院里,他是不相信的。
不过这小子倒也知趣,不敢妄为乱来,若是通过他带个信儿,干点儿这类事情,还是能行的。
先前母亲说明日要去寺里敬香,让自己陪着她去,自己被迫答应,若是让那丫头也去寺里,正好可以找机会见个面,说几句话,也算了她一个心愿。
“去叫瑞祥来。”想到这里,冯紫英便让云裳去叫瑞祥。
身边人还是少了点儿,看看贾宝玉身边的仆僮小厮有多少,不能比啊,这就是差距。
冯紫英摇摇头,他倒不是羡慕贾宝玉的这等待遇,而是在琢磨日后贾府真的衰落下去,不知道贾宝玉这样的纨绔子弟该怎么过活。
《红楼梦》书里讲的那些个什么当乞丐或者剃发为僧这等结局他是不信的,很显然那是曹公的一个虚化写作手法。
这年头,一家大家族要么就是慢慢没落下去,卖田卖地卖院子卖庄子,最终沦为像清末四九城边上那些个旗人一样的破落户,要么就是陡然摔倒,沦为瓜分尸骸的秃鹫们盘中餐。
若是贾家真的卷入了那等不可言的天家夺位的事儿里去,只怕后者可能性更大。
“爷,您要传信给贾府里边?”瑞祥其实知晓冯紫英要传信给谁,可他不敢点明,苦着脸道:“琏二爷那边,我和兴儿、昭儿还有隆儿都还算熟悉,和昭儿是最熟的,可府里边其他人就不熟了,何况这等事情,小的也不敢交给昭儿啊。”
这是一个问题,这年头通讯不方便,传个信儿弄不好就得要尽人皆知。
再说像贾府这等钟鸣鼎食之家,门禁森严,你外人要想往里边传信,而且还是为一个寄居在里边的闺阁小姐传信,那真可谓千难万难了。
“你不是和贾府里边打得火热么?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法子?没地在你爷面前拿捏?”冯紫英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但他也听说贾琏手底下几个人都和瑞祥很热络。
打的什么主意也大体知晓,无外乎就是探听冯家这边对自己婚姻的虚实,这事儿冯紫英在离家读书时也就和瑞祥交代过,不必峻拒,可以交好。
之所以如此,冯紫英也是想要通过借瑞祥之口向贾家那边传递消息,而贾家乃是四王八公一体,只要是有心人想要打探,自然就能获知这些消息。
瑞祥忐忑,迟疑。
“怎么,在我面前还给我打马虎眼儿?”冯紫英冷笑一声,“莫不是嫌皮厚命大了?”
扑通一声,瑞祥便扑倒在地磕头起来,“大爷,小的……”
冯紫英还真的惊讶起来,自己也就是瞧着这厮有点儿心虚,就这么一诈,怎么这厮就跪地磕头起来,莫不是还真的有点儿什么古怪猫腻?
“说吧,谅你也干不出啥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冯紫英此时倒真的有些好奇了,这瑞祥他还是了解的,性子活泛,但是胆子却不大,若是说他敢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他是不信的。
“爷,小的这几日里也常去贾府那边儿,一来二去也就熟了。”瑞祥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顾着磕头,“那日里,琏二爷爷喝了酒,让昭儿把小的叫了去,就问了爷的事儿,……”
“琏二哥问你我的事儿?”冯紫英纳闷儿。
“琏二爷大概是喝多了,乱七八糟的问了一大堆,问爷你有无婚配,有没有合适的,小的哪敢乱回答啊,只说不知道,那是老爷太太的事儿,琏二哥问府里这些事儿是不是太太做主,我没敢回,找个由头溜了,……”
冯紫英心里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估摸着贾家还真的有点儿想要把贾迎春许给自己的意思。
那日里把自己拉到府里喝酒就已经有点儿这个意思了,现在琢磨着又是要打自己老娘的主意了。
可不说其他,按照书里所写贾迎春那性子,老实懦弱,日后能管得了偌大冯府?只怕是母亲倒是喜欢这种性子软弱的媳妇儿。
想到这里冯紫英心里还真有点儿怵了。
这年头还真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娘要真的背着自己定了这事儿,和贾家议了亲,还真的不好反悔。
可得要早点儿给老娘打打预防针,那二木头可是万万娶不得,当不起大妇的。
可就这事儿,也不至于让这厮跪地磕头不已吧?
“唔,还有呢?”冯紫英靠在椅背上,斜睨着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