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墨瞅一眼镜中人,倒也被芍药收拾的云鬓花摇的,气色好了很多,一双丹凤眼倒也有了几分神采。
芍药便合着另外两个小丫鬟,伴着秦水墨出了猗兰轩直向偏厅而去。
“阿言呢?”秦水墨偏头问芍药。
“夫人,您忘了,我们这几日赶着给熹妃娘娘的寿礼呀,阿言和屋里几个绣工好的今日一早便去绣房忙着呢,若不是昨天回来的晚,那寿礼此刻想必已经绣好了。”芍药低着头,话倒是答的清楚明白。
“哦,说起来最近这些天倒是辛苦你们了!”秦水墨才想起昨夜尹南殇所言,可不明日就是熹妃娘娘寿诞了。
“夫人说哪里话,折煞婢子了。”芍药回罢,便不再言语。
秦水墨抬头,偏厅已到,便与那偏厅外候着的侍女点个头。那侍女便引着秦水墨穿过游廊,转入厅内。
“燕儿——”厅内一人已然站起,对着秦水墨一声呼唤。
秦水墨定睛瞧去,眼前是位四十余岁的男子,穿着紫色圆领襕袍,窄紧直袖式样,玉带钩腰带上挂着个鱼袋。
“归德将军秦玉德,从三品,善征战,辖军驻守玉城关,屡破哥勿——”这是昨夜尹南殇交给秦水墨的纸笺上所书的关于秦玉德的介绍。
但此刻秦水墨压根不用想这些,她瞧见秦玉德与自己那双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那眼中流露的便是血脉亲情。
“舅舅!”秦水墨拜了下去,鼻中一酸。
“燕儿——”秦玉德忙止住秦水墨施礼,转身便也用袖袍拭泪。
秦水墨抬头,忍了眼泪说道:“我舅舅是威震边关的归德将军,却叫水墨招的如此这般,叫水墨于心何忍。”
秦玉德转过头,仔细端详秦水墨,缓缓说道:“我上次见你,你才满六岁,便被他们逼得离开秦府,生死不明——年前听得你回府,未及相见,又——五月前,你又受了重伤,却被皇上指婚进了这宁王府,倘若你有个好歹,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说罢,秦玉德眼中泛起红晕。
“水墨不是好好的吗?”秦水墨心中却也泛起一阵甜蜜的酸楚,忙扶了秦玉德上座。
“水墨?听闻你在岭南画馆学艺,这是你师父给取得名儿?”秦玉德问道。
秦水墨点头,一边有丫鬟上了茶,秦水墨便站起身亲手给秦玉德奉茶。
“你如今总算有所依仗,只是我秦府嫁女,却未曾与你好好操办一场,实在是舅舅的遗憾。”秦玉德品一口茶,却又觉得苦涩难咽。
秦水墨瞧着秦玉德那原本应该英俊的脸庞早早便被边关风雪刻上了沟沟壑壑,一双大手满是糙茧,举手投足虽虎虎生威,但眉间却隐有忧色,不禁也心下伤感。
“不知舅舅今日来,可有要事?”秦水墨问道。
秦玉德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舅舅有何话但说无妨。”秦水墨瞧见伺候的婢女都在偏厅门外,倒不影响舅舅与自己说些体己话。
秦玉德又喝一口茶。秦水墨瞧见他两鬓也已微霜点点,心内又是一痛。
“还不是为你那无双表姐。”秦玉德终是说出这句话。
“秦无双?”秦水墨心内将昨夜纸笺上有关秦府长女的信息一点点在脑海中拼凑出个将门虎女。
“不知表姐有何事,水墨能帮得上忙?”
秦玉德又叹一口气道:“便是她的终身大事!”
听得秦玉德说出一番话,秦水墨才算明白。原来秦无双早已许了兵部尚书之子张邦彦,如今张邦彦却身染恶疾,秦玉德便与张家毁了婚约,但秦无双却终究声名略受影响。
“张邦彦?恶疾?”秦水墨重复道。
秦玉德说道:“这本是家丑,你是自己丫头我才言明,那张邦彦半月前说是病了,探访的人却说除了形容憔悴些,身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终日不出府门。我便留了心,可巧与他诊治的乃是二十年前在乌山救过我一命的宋御医,我百般追问,才漏出一点实情,那张邦彦竟是断了子孙根!无双哪能进那个火坑?我忙寻借口毁了婚,那张家虽嘴硬,但心虚便也同意了。”
“半月前?张家?”秦水墨心中一动。
秦玉德说道:“可不就是兵部尚书张琪?也就是你这宁府正妃张玉若的娘家,张邦彦便是她哥哥。”
“哦,不知水墨能帮上无双姐姐什么忙?”
“这——唉——燕儿,你若是有机会与宁王那里吹吹风,让宁王也纳了无双,这本是亏了你。可是如今无双在家里哭天喊地,非王孙公子不嫁,非京城一品人物不嫁!舅舅求求你,若是你们姐妹在一处,不也相互有个照应——”
“这——”秦水墨心道,以宁王那风流本性,桃花债倒是不少。
“燕儿,舅舅不为难你,只是秦府如今得罪了尚书,只有这几个皇子敢娶无双,否则,舅舅也不愿她做人侧妃!”话一出口,秦玉德猛然醒悟秦水墨正是侧妃,不禁又是长叹一声,再不言语。
“舅舅说哪里话?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水墨怎能不愿无双姐姐好呢?”
秦玉德瞅一眼秦水墨,见她确无不悦之色,轻声道:“燕儿——水墨——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