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叹了口气,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呢喃道:“过去我总觉得,只要忍便好了,所以不管何事,我都选择了忍下去,不但自己忍,还叫他们也忍。可结果呢?”
她这一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
闺阁女儿时,听从父母的教诲;出嫁之后,又事事以婆家为先;可是这半生过去,到了现在,却发现她非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还赔上了孩子们。
“这些年,秦家大大小小都在给我添堵,可我自己被欺负便罢了,连峥儿跟他媳妇都连带着被人作践。如今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为我出头,我却龟缩着任人欺凌,你说,我难道不是做错了么?”
顾九那小丫头才多大,都知道替她出气了,她真的还要忍下去么?
听得林氏这自嘲的话,俏蕊则是轻声安慰道:“夫人您太善良了,只是那些人咄咄逼人,将您逼到退无可退,这不是您的错。”
她跟在林氏身边近十年,知道林氏是什么样的人品,如今见她悲伤,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俏蕊的安慰,并未让林氏心中愁绪散去多少,她捏了捏眉心,道:“罢了,你先出去吧,让我静一会儿。”
见她这模样,俏蕊也不敢再说别的,扶着她坐到软塌前,又给她倒了热茶,方才道:“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您有事儿就叫我,我随时听着呢。”
闻言,林氏不由得失笑,摆手道:“好,你且去吧。”
分明比峥儿还小呢,处事却是如此得体,言谈中都带着奶娘的影子呢。
林氏想到这里,神情又一暗。
奶娘,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啊……
她才这么一想,就忍不住肺腑难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俏蕊才走到门口,就听得林氏咳嗽的惊天动地,连忙快步回来,一面替她顺气,一面问道:“夫人,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氏咳嗽了好一会儿,方才觉得胸中郁色少了些,只是她才抬眼,却见俏蕊瞬间大惊失色:“夫人,您……流血了!”
林氏的唇边带血,在这黄昏将暗时分,更显得血迹殷红。
眼见得俏蕊惊慌的要去请大夫,林氏却拦下了她,道:“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
“可是,您怎么会咳血呢?夫人,您稍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叫大夫!”
俏蕊慌的眸子里都带了泪,却被林氏抓住了手:“好了,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夫人!”
俏蕊急的跺脚,却又在看到林氏的神情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您是不是先前也咳血过,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闻言,林氏拍了拍她的手,是以她镇定下去,一面轻笑道:“便是同你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么?”
她说到这里,又在俏蕊无措的神情中,淡然道:“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您别瞎说!”
俏蕊鼻子一酸,眼眶越发红了,她咬了咬唇,道:“奴婢再出去给您找大夫,这个大夫不靠谱,咱们就再换一个!”
那个庸医,怎么给夫人诊治的反而还更差了呢?
见俏蕊这模样,林氏却是失笑,道:“都说久病成医,我这些年缠绵病榻,难道不知自己的情况么?”
近来她经常乏力,且总有种一睡不醒的预感。
她想,自己怕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我今年已近四十,生于边关长于上京嫁于国公府,虽不是高寿,却也享受了人间富贵,便是如今死了,又有什么不舍得?”
林氏说到这里,复又低笑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道:“况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