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府中,看到嬴政过来的燕执脸上带着灿然笑意,似乎现在只是二人久别之后的相聚而已。
来时尚且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小孩儿,终于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了,看燕执笑的开心,嬴政揉了揉眉心,竟是将刚才想好的说辞忘的一干二净。
这么多年了没有一点儿长进,怪不得被人算计到这等境地。
无奈叹了一口气,嬴政周身气势稍缓,终于还是放弃最初想的话题转移到这人这些年在邯郸过的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离开邯郸之后的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如今手中能用的人不多,能查到的事情也有限,对燕国王都内的事情也不甚了解,燕王究竟为何如此厌恶公子执直到如今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摇摇头在燕执旁边坐下,没有在王宫中让人不辨喜怒的气势,这时候的嬴政只是一个担心弟弟的兄长,“当年离开邯郸,真的只是山匪劫道?”
“你觉得呢?”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燕执一手撑脸歪头反问了回去,半大的少年懒洋洋的抬眼,眼中全然是对他的信赖。
对这小孩儿的依赖很是受用,但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没个正行的模样,嬴政皱紧了眉头,“好好说话!”
在邯郸时阿执一向沉稳,定是跟着蒙恬学坏了,小孩儿脾气没个定数,果然不能让阿执过早去军中。
对秦军中将士的脾性非常了解,在作战时那是虎狼之师、六国慑服,私底下更是性子桀骜,秦人闻战则喜并不只是说说。
原以为就算书信中说的再好,他们再见面时也会有些生疏,没想到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这人心里还是当他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儿,没有半分因为身份而带来的疏离。
燕执心中微烫,坐直了身子正经回话,“边境埋伏的有刺客,是燕人。”
“燕人?”不紧不慢将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嬴政眉头皱的更紧,“何以见得?”
“当年在邯郸时学了燕国的文字,箭头上刻有燕国特有的符号,姬丹以前说过,我认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眼前人的神色,燕执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知道姬丹在燕国怎么样吗?”
他原来想着有机会了就让人去燕国让大侄子知道他没死,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等他有机会,燕王就搞出了这么个事情,不用他特意去说大侄子也能知道他还活着了。
“他堂堂燕国太子,自然是好的很。”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些不愉,嬴政冷哼一声,看燕执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才收敛了些,“燕国朝政混乱,姬丹在那里游刃有余,无需担心。”
“嗯。”燕执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在案几上的酒樽之上,三言两语将他在外面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表面神情不变,心里却又掀起了波澜,燕执想不通,两人在离开邯郸后没有半分交际,燕国和秦国之间关系甚至比以往更好,嬴政和姬丹之间是如何有了嫌隙的?
方才这人语气中的不满他听的一清二楚,俩人之间的不愉快在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吗?
燕执的心思渐渐跑远,旁边嬴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捏紧了拳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轻描淡写将在外的事情说完,嬴政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所以,你就孤身一人留在赵国,没有回燕国,也没有想过来秦国?”
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看着嬴政黑沉的脸色,燕执慌忙解释道,“我身上带的有盘缠。。。。。。”
说着说着就弱了下去,燕执抿了抿唇,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选择来秦国?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遇见什么事情就想找依靠,更何况当时根本没有依靠可以让他选择。
他是疯了才会选择那时候去秦国,身份的问题暂且不说,只嬴政的态度他就不敢确定,就如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蒙骜将他的行踪告知了秦王,他依旧不打算主动凑上去。
可惜,事与愿违,不过还好,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对姬丹有不满,对他却还是和当年一样,接下来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他总会将其中的缘由找出来。
他在这里最亲近的就是这两个人,现在还不是秦国大肆出兵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明白,非得不死不休?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似是都想到了当时不管去哪儿都不是个好主意,沉默的氛围让人格外不舒服,燕执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指了指外面攒动士兵,“就这么把看守的士兵撤了真的没事儿吗?”
顺着燕执的视线看过去,嬴政勾唇冷笑,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了这人肩膀之上,“阿执,你要记住,我才是秦王。”
就算他吕不韦有天大的本事,就算现在他这个秦王受制于人,就算偌大的王宫中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总有一日,他会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不用为了我坏了计划,我一个人在这儿没事。”直视嬴政的眼睛,燕执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和吕相闹翻的时候。”
吕不韦把持着秦国朝政,对秦国不是全无好处,这些年他派兵工区周、赵、卫,之前亦是出兵攻韩,立三川、太原功劳显著,如今的秦国缺了吕不韦,只怕人心会乱上很长一段时间。
更何况,现在还不到嫪毐乱政的时候,嬴政想从吕不韦手中夺权只会落人话柄,吕不韦权大势大,成功的几率如何无人能猜到。
始皇帝如今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人,不是后来那个得了秦国数位将领忠心能平定叛乱的帝王。
“就算秦兵守卫森严,我想出去他们也拦不住。”眨了眨眼睛让嬴政安心,燕执伸了个懒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