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别人并没有错,可她错就错在,她信任的这个人,对她却根本无一丝信任。
涉江从未向傅珺透露过她家里的事,甚至就连漏一句“弟弟生病了”这样的话,都不曾说过。
这就表明,打从一开始涉江就认定了,傅珺是不值得信任与托付的,所以她才没去寻求傅珺的帮助,而是选择了背叛。
傅珺甚至可以肯定,在做出这个选择时,涉江定是无半分犹豫。这种坚定与果决,就像她毫不犹豫地帮助傅珺脱离险境,全身心地保护她一样。
傅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或者,这便是所谓的人性吧,难以捉摸,更无法以好坏善恶来界定。
窗棂上传来紧密的雨声,响逾奔雷,重锤似地砸在耳中,将这房中的压抑与寂静亦捶打得越发密实起来。
傅珺将视线凝在涉江的身上。
她像是有些累,撑着身子换了个姿势,苍白的脸在幽暗的烛火下显得单薄。
傅珺的心头五味杂陈。
在察知涉江有异后,她曾去信向王襄打听当年姑苏的一些情况,从而得知了一个小细节:据那个会拟声的小厮回忆,第二次审问棋考那天,涉江曾以送茶水为由,试图闯进静室,幸得那小厮机灵,提前锁死了房门,又拟了傅珺的声音说话,这才免于真相泄露。
那时候的涉江,只怕是起了疑,所幸王襄安排得严密,这才将棋考一事死死瞒了下来。
如今想来,涉江递出去的消息并不算多,然这并非出自其本身意愿,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几次都不曾参与到最机密的事情中去。除了对棋考的审问外,田庄三尸案假疫症案严氏来访色盲斟别等等,都是于阴差阳错间绕开了涉江,亦令得涉江背后的那个人,没有掌握到第一手的消息。
这算不算是老天对傅珺的补偿
傅珺轻轻甩了甩头,收拾起纷杂的心绪,专注地看着涉江。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涉江的身子动了动,眼中划过了些许不安。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傅珺缓缓地开了口,看向涉江的眼神平静无波:“元和十一年上元节灯会那一天,我被歹人拐走。那件事,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涩然微凉的语声,不似往日清淡,却像是一柄薄刃,一刀劈开了房中死寂。
涉江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傅珺,眼中瞬间划过无数情绪,讶然愧疚痛苦自责,以及深深的悲凉。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是想要说话,然而,望着傅珺那双清冽如水的眸子,那些涌到唇边的话语,终是化作了无声的一叹。
她颓然地矮下身子,整个人似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墙壁支撑着身体,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灰败与黯然。
“果真是你。”傅珺喃喃地道,自嘲地一笑。
纵使心中早有预料,然而此刻亲眼见到了对方反应,她的心底仍旧有些痛,亦有彻骨的冷。
她还真是,被欺瞒了好久好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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