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风微微侧过身子,在另一只手的遮挡下,把打火机点燃,并将脑袋歪向右边,凑向火苗。
车就停在我身体右侧两米开外的地方。
所以,那一刻,我终于看见了它,和它的车牌。
一秒之后,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一条骤然面对仙鹤的毒蛇,僵硬而扭曲。
这是一块普通民用牌照,除了斑斑锈迹与泥点让它显得有些肮脏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只不过,那个“湘”字后面有一个英文字母。
这个字母代表的不是我们市,而是,将军那个市。
所有的疑问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终于明白,唐五今天为什么要请我来,又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个秘密了。
因为,他知道我绝对会保密。
这个世界上,能够绝对保密的只有一种人。
死人!
唐五,他,要杀我。
手指传来一阵剧痛,将我从呆若木鸡的震惊中拉回了现实。身后,泥巴关切的喊叫响起:
“三哥?三哥?”
拿下叼在嘴上的香烟,回过头去,对着泥巴,我淡淡一笑,扭头走进了竹林。
看了看前面池塘,又回头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可以看见我之后,我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将手心那支已被攥得扭曲不堪的香烟又放入了嘴唇,可是如同打摆子一样颤抖的手指却怎么也搓不动火机上那个小小的齿轮。
几十分钟之前,我的感觉没有错。
那个面熟的人,我确实曾经见过。
在我刚开始跟着唐五一起打流的时候,我曾经在九镇往西的公路边上接过两辆车,其中一辆领头的吉普车上,就有这个人。
他的名字叫陈锋,当时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是他的大哥——熊市长。
现在,陈锋是我一个过命兄弟最大的对头,双方早就已经闹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我那位兄弟,叫作将军。
我想跑。
当我把所有的疑惑不解串联起来,却发现这一切已经变成了一根绳子,而且马上就要套在我脖子的那一刻,我脑海中最初的一个念头就是跑。
只可惜,我太了解唐五。
虽然我从来没有像眼前这一刻般亲身领会过他的强大。
但是,至少我明白,既然我来了,我就再也别想走。
谋定后动,动不留情。
这是唐五一贯的风格。
打流和从政应该是最能够改变人的两条路。
因为,这两条路最残酷。
走在这样的路上,你必须要做到真正的狠。
这种狠不是借酒装疯挑衅他人的狠;不是为富不仁巧取豪夺的狠;也不是手握大权睥睨天下的狠,而是就算在最绝望最卑微的时候,也敢和最强大最得意的去斗去拼的狠,是“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那种狠。
我不会觉得光荣,但我必须得承认。
我够狠。
至少开始打流的这些年来,我已经越来越够狠。
谁都无法否认,我已经具备了在这条路上生存下去的一些本能。
所以,历尽千辛万苦,才抵抗住逃跑的诱惑,并且将它完全赶出脑海之后,我反而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