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娘有些瞠目地瞪着青梅,看了看汪氏,再看看一边装隐形人的李氏,她突然发觉这邱家女人还真是硬骨头。看样子今日要白走一趟了,想到此,也就不再伪装了,狠狠甩了一下帕子站起来,略带嘲讽道,“邱嫂子,我今日诚心诚意过来,没想到你们这么不识抬举,李老爷是谁?他可是知府二夫人的大舅子,杨梅镇甚至海宁城里谁敢轻易惹他?且不说你们只是小小的庄稼农户,虽说小有富余,但与李家相比之下根本不够看的。邱嫂子,我看你还是多劝劝薛娘子,凡是不要太绝对。我话已至此,李老爷对薛娘子是上了心的,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我看你们,还是早做决定吧。”
说完,再坐下去也没意思,花四娘便痛快地告辞了。
留下汪氏、李氏和薛青梅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各自发起呆。好半响,汪氏才想起心里的疑惑,道,“梅丫头,你跟那李老爷是相识?”
薛青梅脸微白,忙不迭摆手,“舅妈,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认识那样的人。今日这媒婆上门也挺蹊跷,我自个儿还在纳闷呢。”
李氏闻言也点头道,“可不是,梅子最近每日都在家里做女红,要不然帮我带小杨梅,足不出户,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李老爷。”
汪氏思索片刻仍不得其解,便也就暂且搁下了,旋即长叹口气,略带忧心地看向青梅道,“梅丫头,你要做好准备,李富贵是杨梅镇出了门的财主,早就五十多岁了,据说他夫人是海宁钱家人,在当地也颇有几分势力。这才压制得李富贵没有纳太多女人,但我听说那李府大部分年轻丫鬟差不多都被李富贵沾了个遍。这样的人,不管再有权有势、再家大业大,咱也不能嫁。”
“娘,莫不是那日小杨梅满月,那日人多眼杂,被那李老爷给瞧见了……”李氏有些不安道,“这事,是不是得快些让姑妈知晓……”
汪氏一拍桌子,“可不是。”随即略带安慰地对青梅道,“梅子,甭多想,咱们话已经说出口了,花四娘回去一定会跟那李老爷禀报。待武儿回来我就让他写信,这事情还是得让你娘知晓。好了,别害怕,只要你不愿,谁也不能欺了你去。”
薛青梅点点头,压下心里不安,这会儿日头有些大了,被花四娘一搅之前的轻松惬意全都没了。她收拾着针线篓子默默回了屋,直到晚饭舅舅和大表哥都回了,汪氏将这事告诉了他们,两人也感到了几分凝重。邱老爷子一听说有人要她外孙女做妾,顿时吹胡子瞪眼,最后大伙儿集体统一将这事先告知薛家去,梅子有爹有娘,这等终身大事还是得她亲爹妈操心才作数。
饭后薛青梅又回了房,她搞不懂自己这阵子低调过日子招谁惹谁了?还是招了煞,得罪了哪路菩萨,怎么这些混账事情通通找她。但愿花四娘回去汇报后那李老爷能知难而退,虽然她隐约感觉此时不会那么结束,但又能怎么办,清净日子才过多久,如果最后真没法子,也只能先离开杨梅村了。强陇南压地头蛇,惹不起她只能躲了!
正发着呆,突然,一声“叮”地轻响在窗台上响起。
薛青梅怔了怔,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传来几声叮叮叮响声,那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敲砸窗子。心下疑惑,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就眼见着一颗石子冷不热从围墙那头扔了过来,砸在窗子旁边的墙壁上。
擦啊!这大半夜的,谁在她家围墙外扔石子?
薛青梅顿时怒了,刚才那石子要不是稍有偏离,砸的就是她的脸了。稍稍犹豫,她飞快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到月季花丛围墙底下,低声道,“谁在那边?”
那边一阵沉默,夜风吹拂月季花枝轻轻摇曳,薛青梅连续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心里疑惑更浓,难道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哪家臭小子那么无聊,半夜往人家屋子里扔石子?心里想着,薛青梅的气也消了点,打算不计较了,就听到“咚”地一声,突然又有一个东西从墙头外砸了过来。那东西白白的,落地发出一声轻响,滚了两圈落在了薛青梅脚边。
薛青梅疑惑着低身捡了起来,却发现这竟是一团纸包着块石子,心里顿时一惊,轻轻拆开后那里面居然有字。透过月光,她无声将那寥寥几笔内容收入眼中,脸颊莫名滚烫,惊慌地看了看四周,将纸团纳入掌心急忙回了房里。
回到房,她只觉得掌心那团纸热得很,好像有蚂蚁在掌心啃咬一般,躲在窗台等候了良久,外头无声无息也未有石子再砸过来。她心底轻轻吁了口气,凑在油灯下将掌心纸团轻轻铺开,上面写着两行端正的小楷:
多谢妹子当日相助,仓促离去敬安甚感愧疚,妹子之恩敬安永记于心,来日定当报答。
落款:石敬安。
灯光下,她嘴角勾了勾,没想到这个当兵打仗地还会写字,而且措辞文绉绉的,字也写得不错。二哥曾说,看字观人,这人字体端正比划利落,显然是个心智坚韧的人,透过这短短几句,她似是也能想象那人在写这纸条时的犹豫与慎重。
拜这道谢的小纸条所赐,心底那股不安与压抑也平静了些。顿了顿,再看看纸条,心里没来由涌起一阵怪异,她这样半夜三更接受未婚男子的书信,算不算私相授受?想到此,脑子顿时冷静了下来,将纸条在手里揉了揉,拿起凑近油灯,瞬间,纸条沾上火苗迅速燃烧起来,眨眼就变成了一团乌黑的尘埃。
第二日。
邱家人围着桌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