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下游的一艘画舫上,一名披着黑纱的白裙女子闭上双眼,单纯以神识去感知距离自己极远的一处街道。
能够威震江北的各大绿林帮派,玉观音自然不是单纯凭借慕容玄阴的名头,更多还是依靠自己的酷烈手段,她在五岁那年被慕容玄阴选中,带回后建玄教修行,堪称惊采绝艳,被视作秦穆绵第二,在三十五岁那年晋升为地仙境界,然后离开玄教南下入关,辗转于中原各地,终有了今日玉观音的名头。
在长辛剑师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她猛地睁开双眼,喃喃道:“那是……诛仙剑气?!”
先前徐北游的连续二十余剑,在她看来不过是招式精巧,颇具匠心,差不多能当得起出彩的二字评语,可对于地仙境界来说,还是小孩子打闹一般的手段,不值得太过重视。
只是那道白练从徐北游的口中喷出后,她终于有所动容。
当玉观音看到那道白练将长辛剑师的人头斩落时,竟是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就像寻常人看到饮血无数的屠刀会被其中杀气所慑,寻常地仙境界面对斩落地仙无数的仙剑诛仙,同样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忌惮畏惧。
当世之中,剑意最锐、剑气最盛、锋芒最利,杀伐最重之剑,诛仙。
除去供奉诛仙近千年的剑宗之人,寻常地仙未必会有拿起诛仙的勇气,最起码玉观音就自认不能,哪怕是那柄仙剑就摆在自己面前,她也绝不会生出将它据为己有的念头,委实是这把仙剑杀人亦杀己,而且纵观它的历代主人,能够得善终者不过三人而已,其余人等哪怕是大剑仙上官仙尘,同样是死于非命,身死道消。
天下至宝,唯有德者据之。
这绝不是一句空话,不仅是诛仙如此,秋叶的玲珑塔也是如此,没有主人的诛仙是一把敌我不分的杀伐凶剑,没有主人的玲珑塔便是一座高有百丈的雄伟宝塔,重若山岳,就算是拱手送到寻常地仙的眼前,也只能望塔兴叹。
传说中一介凡人机缘巧合之下捡到神仙法宝就能大杀四方,终究只是故事而已,当不得真。
正因如此,对于徐北游不过是鬼仙境界却能动用诛仙剑气,她愈发感到惊异,缓缓说道:“了不得的手段,听说剑宗有无上剑体的玄通法门,近百年来唯有大剑仙上官仙尘能够练成,这剑宗少主能徒手刺穿长辛剑师的人仙体魄,差不多算是摸到无上剑体的门槛了吧?他才修行几年?即便算上先前的十年,也不过区区十一年而已。”
在动辄几十年的漫漫修道途中,十一年真的不算什么,对于寻常人而言,不过是刚刚完成筑基过程,充其量只能算是刚刚起步而已。
徐北游用了十年的时间打牢基础,然后用了一年的时间攀升至鬼仙境界,的确很是惊人。
玉观音顿了一下,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修炼无上剑体要承受削肉刮骨之苦,他真能受得了吗?即便是修成无上剑体,他这般强行动用诛仙剑气,仍是要损坏自身体魄经脉,使得体内气机变为空中楼阁,此举又与自杀何异。”
玉观音不再去看那名年轻人,身上的黑纱垂落,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其中,随后黑纱下的她缓缓消失不见,失去支撑的黑纱缓缓落地,继而随风而飞。
另一边,徐北游将双剑分别收入腰间和鞘中,然后走向死而不倒的长辛剑师,捡起滚落在地的头颅,提在手中。
也不知是否巧合,在徐北游提起长辛剑师头颅的同时,长辛剑师的尸体轰然倒地。
徐北游凝视着死不瞑目的头颅,轻声自语道:“你是真的蠢,棋子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棋子的棋子,最后还成了弃子,背弃剑宗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又是何苦来哉?”
徐北游正要折返离去,周身气机骤然一凝,刚想要伸手拔剑,就已经被凭空出现的一截剑尖刺中胸口,整个人踉踉跄跄后退。
已经与长辛剑师苦战过一场的徐北游根本来不及出手拦截这一剑,当他抬头望去时,出剑之人已经露出真实面容,正是在鸡鸣寺曾经与徐北游有过交手的镇魔殿大执事楚江王。
她轻轻撩起身上披着的轻纱,整个人仿佛从虚无之中凭空走出,右手中的狭长青锋还在不断滴血。